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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些日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1 / 1)

赵国公府。

座椅中谢朝沂一边晃腿一边啃点心,不时抬眼看赵长明父子。

“舅舅,表哥,你们还没下定决心吗?眼下这事正是个的机会,该取舍的时候尽快取舍吧,我不信你们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

这小子明明才十二三岁,从进这府中坐下到现在说的话,已经让赵长明父子俩几番惊讶,第一次正经打量起这个小外甥。

谢朝沂微微一笑:“我没说错吧?”

他确实没说错,先前谢朝淇和周思明铆足心思抓户部把柄,后头查出宝泉局的猫腻,又牵扯到广储司不敢查下去,这才收手随便交了差,让乾明帝十分不满,这事于他们而言,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宝泉局是挂在户部名下的钱币铸造局,却与商勾结,利用铜钱市价与官价不同,私卖钱币,从中赚取差价、牟获暴利,起先谢朝淇和周思明以为是当中官员中饱私囊,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上一状,哪知很快广储司与户部之间勾当浮出水面,这笔钱进那些户部官员口袋的没多少,进广储司库的却是绝大部分!

广储司库是皇家内库、皇帝的钱袋子,手里捏着各地皇庄的税银,却入不敷出,其一是大梁皇庄自开国起就由各王公宗亲、勋贵世家以租赁形式借去,再按年缴纳税银,但这当中的烂账坏账实在太多,随便一个什么人广储司官吏都得罪不起,这些人不怕欠着皇帝的钱,反正大家都这么做法不责众,税银压根收不上来,其二是皇家奢靡,自先帝至乾明帝,无不挥金似土、挥霍无度,广储司每一年的开支都远超预算,进项不足出项巨费,怎么可能有钱。

广储司那些个官员也不敢将实情禀报皇帝,没钱只能找户部讨,广储司背后站着皇帝,户部不想给也得给,于是干脆打着皇帝的名义借宝泉局大肆敛财,他们自己也好从中分一杯羹,但即使这样,这敛来的钱也不够填广储司库的窟窿,还得以各样名义挪国库的银子,这才造就了如今这样的境况,户部官员有钱,户部账上却捉襟见肘。

所以谢朝淇和周思明不敢再查,谢朝淇说他不怕得罪王公、不怕得罪世家,却不敢得罪皇帝,绝不是一句夸大其词之言,事情掀出来,难不成要让皇帝来背这个锅吗?

但今日谢朝沂这小子来这赵府,借着拜年的名义,却是来说服赵长明父子俩将这事闹大。

“我知道舅舅表哥你们名下也有租赁来的皇庄,每岁税银也未按时缴纳故有所犹豫,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在你们前头的还有那些宗室王爷,他们才是大头,也是最忌讳这事的,你们又何须焦虑,只要将事情捅破,让父皇颜面扫地,父皇必会彻底恼了背后谋划这事的人,你们觉着他会怀疑谁?”

“牵扯上广储司,是因东宫库房被盗案而起,最容易做到这事的人,谁都清楚,其实是三哥,广储司那个钟良本就与他走得近,案发后又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父皇不会疑心是三哥故意舍弃这么一颗棋子,为了给原本就在查户部帐的四哥和他未来岳父下套吗?如此一来,这个原本除太子之外他心中最合适的继承人身上也有了污点,他老人家自然要重新考虑,至于四哥,坚持要查户部帐的人是他,父皇必会迁怒于他,他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不只是父皇,这事一旦闹出来,他二人还要承受那些王公世家的恼火和记恨,特别是三哥,父皇为他选了杨家女为妃,是帮他拉拢杨氏和背后那些世家的助力,他却在这个时候捅他们一刀,后果嘛,啧啧,即便这事不是三哥做的,那些人能够这么轻易放下心中疑虑吗?芥蒂一旦生成,再要消除就难了。”

“事情闹大了,父皇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定要严惩户部上下,户部你们不是一直想啃下来?眼下正是你们往户部安插人的好时机,还有何好犹豫的?”

谢朝沂越说越得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赵文清皱眉:“殿下要知道,二殿下也因这事惹恼了陛下,这几日是因为过年禁足才刚刚解除。”

谢朝沂不屑道:“表哥,舅舅,我比不上二哥吗?我与他之间,也不过就是我晚生了些年岁罢了,我方才说过了,该舍取的时候就得尽快舍取,这点道理,我这个小孩子都懂,你们又岂会不懂。赵氏如今势微,连祖母都与父皇生了嫌隙,今年的除夕家宴摆在庆和殿,她老人家称病未出席,你们再不做些什么,日后岂不是要任人鱼肉?”

谢朝沂离开后赵长明父子俩依旧在厅中喝茶,赵文清低声问赵长明:“父亲,您是如何想的?”

“七殿下聪慧,但这事,老夫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赵文清咬咬牙道:“我倒觉得可以一试,其他不论,但二殿下,确实太叫人失望了。”

赵长明沉思片刻,低了头喝茶,不再说。

谢朝沂脚步轻快地走出赵国公府,十分志得意满。

身后内侍小声问他:“殿下,太子之事,您为何不与国公爷他们说?”

谢朝沂冷哼:“这事如今是本王手中的底牌,若是被他们知道太子在宫外恪王府上,必然又要瞻前顾后,本王为何要告诉他们?”

他年纪虽小,但心思一点不小,那夜知道太子还活着,且与谢朝渊在一起,立刻便猜到了这背后桩桩件件是谁人手笔,太子躲在暗处想将这些人一个一个击垮,他便帮太子一把,螳螂捕蝉,他要做最后那只黄雀!

恪王府别庄。

听到外头爆竹声响,谢朝泠放下手中书册,想到什么,忽然问:“今日是不是已经十五了?”

“嗯,十五了,”谢朝渊抬眸看他,“今日是上元节。”

谢朝泠有一瞬间恍惚,随即喃喃自语:“这么快就到上元节了。”

“上元节宫中也有各样庆典宴席,殿下不去吗?”

“不去了,”谢朝渊无所谓道,“已经让人去称病告假,反正也无人在意。”

谢朝泠点点头,没再问。

各自安静看书到傍晚,谢朝渊让人传膳。

谢朝泠面前多了一碗面,白花花的面条上一个黄鸡蛋,漂浮着葱花,是长寿面。他略微诧异,望向谢朝渊,谢朝渊笑笑道:“今日是你生辰。”

谢朝泠问:“殿下如何知道今日是我生辰?”

“知道便是知道了。”

皇太子的生辰,人尽皆知。

他俩各自试探,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也不愿先捅破那层纸。

“多谢殿下。”

谢朝泠低声道谢,拿了个空碗,将面分出一半给谢朝渊:“殿下和我一块吃吧。”

谢朝渊接过碗,不单是面条,谢朝泠还将那鸡蛋分了一半给他,见谢朝渊垂眸盯着碗但不动筷子,谢朝泠催促他:“你吃啊。”

“琳琅可知在百翎国,与人分食长寿面是何意?”谢朝渊忽然问。

谢朝泠不解其意:“是何意?”

长寿面轻易不分与人,食同一碗长寿面是与君白首之约意,谢朝渊话到嘴边,摇了摇头:“算了。”

入夜之后外头又下了雪,谢朝泠抱着暖手炉在窗边站了一阵,谢朝渊自后拥住他,谢朝泠身体往后仰,倚着谢朝渊,抬头望向悬在夜空的圆月,半晌没动。

“下雪天竟也能看到月亮。”谢朝泠轻声感叹。

“今日是正月十五。”

“殿下这庄子上,为何白天放了爆竹,后头又不放了?”

“太吵了,怕扰着你,不许他们放。”

谢朝泠无奈道:“这里也实在太安静了,上回放的那个火树银花,还有吗?”

“想玩?”

“是啊,上元节,总得有点灯火才有过节的样子。”谢朝泠笑道。

谢朝渊叫人去库房里将剩下的火树银花全部搬来,在院中摆开,谢朝泠拿了香,自己过去点。

烟花蹿起时谢朝渊一把将他攥回去,皱眉道:“小心点,别站那么近。”

谢朝泠回头冲他笑,眼里映着花火:“以前我家里有个弟弟,长得怪好看的,就是性子不讨喜,我为了逗他高兴,带他一起玩过这个,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上回谢朝渊说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过这个,谢朝泠这些日子细想了很久,才慢慢捡回了这些儿时零碎的记忆,今日特地拿来说与谢朝渊听。

谢朝渊眸光动了动:“真的?”

“真的啊,我那弟弟和殿下一样,性子霸道又别扭,小时候还不显,我也被他骗了,他啊,只有一张脸好看,我每次见了他都想捏他的脸。”

谢朝渊圈成拳的手到唇边轻咳一声。

谢朝泠眼中笑意加深:“虽然这样,其实我还挺喜欢他的。”

谢朝渊微一怔。

谢朝泠弯腰抓起一团雪,笑着朝他砸过去。

谢朝渊没有躲,雪球砸在他心口散开,合着他的心跳声。

谢朝泠在漫天雪雾中冲他笑,说喜欢他。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美梦成真。

谢朝泠扑过去,谢朝渊张开手将人接住,抱着谢朝泠踉跄后退两步,摔倒进雪地里。

谢朝泠冰冷双手捧住他的脸,鼻尖与他蹭在一块:“殿下,不高兴吗?”

缥缈月色映进谢朝渊黑眸中,他哑声道:“高兴。”

谢朝泠在他耳边笑:“我们回屋去吧。”

屋中照旧只留了一盏灯,拖出一段昏暗光影,掩匿其间那些混沌不清的情愫。

床帐之后谢朝泠躺在床褥中,望向坐于身侧正低头凝神看他的谢朝渊。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侧缓缓摩挲,谢朝泠低声问:“殿下在想什么?”

“想你在想什么。”

谢朝泠低笑:“所以殿下想到我在想什么了吗?”

谢朝渊无声看他。

除夕那夜,谢朝泠跟去书房,陪他在房中看了一夜的书,始终没熄灯,说要与他一起守岁,后半夜外头下了雪,谢朝泠安静靠在他身旁,再不提那些不愉快之事。

这半个月,谢朝泠被他关在这一处院落中,没有生气、没有埋怨,每日都很高兴,还会变着法子逗他高兴,到了夜里更热情。

谢朝渊想,如果这确实是一场美梦,他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哥哥这些日子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谢朝渊盯着身下人,慢慢道。

“殿下不喜欢?”

“喜欢。”

谢朝渊嗓音更低,他的太子哥哥,什么样他都喜欢,哪怕知道眼前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他也宁可装聋作哑,和谢朝泠一起选择自欺欺人。

谢朝泠抬手,去解他的腰带和衣衫,躺着的姿势让谢朝泠的动作有些别扭不顺手,腰带拉扯了好些下才弄开那蟠龙扣,再脱下谢朝渊身上外衫,拉扯开里头中衣,谢朝泠撑起上半身,闭上眼仰头去亲吻谢朝渊胸膛。

谢朝渊拥他入怀,亲吻先是落到头顶发旋,然后是额头、鼻尖,再是嘴唇。

在意乱情迷之前,谢朝泠想,最后这段时日,就让他再放纵任性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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