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该怎么做呢...是离开,还是想办法去找他们呢?
康渐夫注意到在纯白的房间内多出了一扇白门,那是通往现实的门,而幼年毛才捷已经靠在康渐夫后背上,神态有些疲惫。
跪在地上的康渐夫正做着心理建设,他需要安慰自己徐天琪和李自在已经不在了的事实,想起在现实里等待的康乃欣,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她交代。
难道要告诉她,徐天琪和李自在都已经死了吗?
身后的毛才捷似乎被什么人抱起,但沉溺于哀痛和茫然的康渐夫并没有注意到。
“该死的,三个人也要三个人走!不能抛下任何一个队友!死我要找到他们的尸体!用指甲我也要刨开那个墙壁!”
康渐夫下定决心,刚收拾好情绪准备起身,一个声音慢慢飘来:
“老康,别咒人啊,你说谁死了?”
毫不在意的语气,和难以置信的安全感,康渐夫慢慢扭过头,李自在抱着已经熟睡的幼年毛才捷正毫发无损地看着康渐夫,而在李自在身侧的是叉着腰的徐天琪,她满脸带笑,
“看来你想和我们同生共死还太早了,就在你最后一秒将幼年毛才捷带入这个意识空间后,身体的主宰就已经是幼年毛才捷的了。”
李自在接过话头:“接下来我来解释一下,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毛才捷的意识内,各个人格为了争夺两样东西而互相残杀,第一个便是身体控制权,而第二个,则是那条项链的信息,不过随着幼年毛才捷成为唯一的人格后,这一切就不重要了,我们三个属于是外来者,自然一点事都没有。”
李自在将幼年毛才捷放在地上,由他继续沉睡,伸着懒腰走向白门。
“走吧,回去了,出去以后老康你去和警察说一下是不是有项链的事情,然后提一下毛才捷之前是否带过一个汽车旅馆,去墙壁里找找。
这个具象化世界虽然是几个人一起构建出来的,但我怀疑主导的就是毛才捷本人,只有他才能还原多人格的各种细节。”
就在李自在即将拉门的瞬间,地上淌着的幼年毛才捷睁开了眼睛,一股不同于先前的凌然气势让李自在瑟瑟缩回手。
就连徐天琪头发都被动伸出,第一时间刺向幼年毛才捷。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毛才捷开口了,是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
“自在...先别急着离开。”
“停下徐天琪!”
听到声音的同时,李自在喝住徐天琪,徐天琪的头发距离幼年毛才捷后背不过几厘米,如果不是徐天琪运用头发已经超凡入圣,她的头发已经控化作尖刀刺穿了毛才捷。
李自在声音都已经改变,带上厚重的鼻音。
“妈妈?是你吗?”
幼年毛才捷展露出温暖笑颜:“你长高了不少,而且,刚刚你所有的分析我都听见了,虽然不如你偶像福尔摩斯,波罗,但已经很不错了。”
康渐夫和徐天琪绕到幼年毛才捷前方,不敢相信这样的声音是从幼年毛才捷身上发出来的,但看到毛才捷那浅浅的微笑后,他们甚至一起整理了下自己的着装。
“阿姨好。”
“噢,你们就是东升市新的三人组吗,有些怀念呢。小谢呢,还在东升市吗?以他小机灵的性格,一般具象化困不住他的。”
是说谢兆吗?徐天琪和康渐夫脑子里浮现出头发散着,胡子不刮,油腻糊糊坐在轮椅上的谢兆,这样的男人被说是小机灵怎么想都有些可笑。
李自在上前一步:“妈妈...你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在你失踪后,爸爸他...”
听到李自在提到爸爸,幼年毛才捷笑容有些僵在脸上,他不自在地揉着耳朵,那是李自在母亲的习惯,在遇到她难以处理的事情时,她就会用这样的动作代替思考。
“我已经不在了,自在,现在你面前的,只是我从具象化里获得的能力,我来这里找你,是因为你已经接触到了一部分真实。”
李自在:“真实?到底是什么意思?地狱的阿蒙也提到过,妈妈你也提到过。”
“真实,是因为你现在所处的...是由...打破...弧线...”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遥远,惹得三人不断张望声音的去向。幼年毛才捷重新陷入犯困状态,身体前仰后倾,最后一头栽在康渐夫身上,而李自在母亲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李自在咬紧牙关,迫使自己不去拽着幼年毛才捷逼问他母亲的去向。
在听到母亲亲口说出她已经不在了的时候,李自在的理智已经崩坏,后续关于真实的话语并未有任何想法和理解。
徐天琪见状,轻轻拍拍李自在肩膀:“好了,我们先回去安全一点,在这里待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李自在背过身,抬手又放下,得到早已知晓的结果,悲伤也不过刹那。只是母亲似乎一直有话要对自己说,关于真实。
什么是真实?
这个问题李自在一直想到现实也没有得到答案。
时间刚刚过去六小时,清晨第一束阳光照在精神病库房门前,当李自在推开门时,他迎着阳光看向身后两人,露出孩子般的笑脸。
“吃什么,走,我请客。”
......
从具象化世界回来后的第二天,休整过后的康渐夫和同事联系过后,在精神病院里发现行为举止完全不一样的毛才捷。
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在病房里玩闹,从警方口中得知,毛才捷在被捕前的确有经过一家汽车旅馆,并在他曾经住过的房间墙中发现了一条项链。
毛才捷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瓦工,并且在附近的便利店托人购入了一些砌墙用的东西。这说明陆正掌控毛才捷身体的时候确实是知道项链放在哪里了的。
毛才捷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毛才捷也回到了警局中,徐天琪继续在两座城市交界线锻炼。
而东升市内,一星期后。
从沿海回来的谢兆略显遗憾:“这次也没有测试到黑色卫衣的实用性吗,我还想得到一些反馈,如果这衣服能够批量生产,说不定可以运用到消防上。”
李自在在电脑面前翘着二郎腿,翻看着过去每一次具象化的相关记录,可无论是哪个记录里,都没有看到自己母亲的名字。
更令李自在惊奇的是,在几年前某一段时间内,谢兆年轻时参与的具象化里,居然只有两个人的信息和记录,而且并没有局外人的记载。
李自在看着一旁逗弄玛莎的康乃欣。
“康社长啊,这档案你确定没人动过吧。”
康乃欣:“放心,这电脑是一级防护,是国家派发的,安全性一流,你是有什么想查的东西没有查到吗?”
问康乃欣也是无果,她加入东升市的时间可能也就比李自在早了半年。
李自在只好转向谢兆,他正吃着泡面刷视频:“谢哥,在2011到2014年这个时间段,你参与了十二次具象化,可是每一次都只有两个人进入具象化中,也没有局外人,你知道些什么吗?”
谢兆唆了口面条:“没印象,是我和二毛吗?我只记得那段时间具象化难度都不成样子,每次都是九死一生来着,怎么,你怎么忽然对之前的记录感兴趣了?”
李自在:“我是想问问...哎,奇怪,为什么我想不起自己母亲的名字啊...”
李自在猛然起身,自己的父亲叫做李盛意,是制药厂的工人,去世时候五十六岁,喜欢吃红烧排骨,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
那么自己的母亲呢?为什么想不起来和母亲有关的事情,可是母亲在毛才捷意识空间里明确表达出她是认识谢兆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自在捂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回想起自己和母亲一起的时光。
自己一个人做数独,一个人睡前看推理小说,一个人玩解密游戏,爸爸在旁边一直鼓励自己...
没有一点和母亲有关的记忆,李自在现在除了母亲这个词外,什么和母亲有关的事情都想不起来。
哎?我为什么没有母亲。
李自在冷汗流了下来。
谢兆注意到李自在的不对劲,推着轮椅上前。
“小李?小李你怎么了?”
李自在摇摇头,他急忙拨打电话给了徐天琪:“天琪!有件事情,你还记得我妈吗,在具象化里出现的那个?”
电话那头徐天琪似乎在烹饪。
“哪一个?噢?最后幼年毛才捷变成的那个?那个是你妈?”
“别管那么多,事情有些不对劲,你还记得她对我们说了什么吗?”
“我想想,小晴,你把菜先端上桌。我想想...我想不起来了,我没你那么好记性!可别为难我。”
李自在已经急得满头大汗,他知道自己忘记了些东西,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可越想记起,就越模糊。
“这不是记忆的问题,我妈的存在正在模糊化,我现在关于年少时候的记忆已经没有我妈了,这很不对劲。”
徐天琪察觉到事情严重性:“这样,我下午时分来谢哥那里,你先打电话给康渐夫。我们三人一起想一想。”
时间飞逝,李自在这段时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整个人无头苍蝇一样在房子里乱转,并且迫切想要汲取水分,一连喝了几十杯水,康乃欣和谢兆也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帮上李自在,各有各的愁。
等到徐天琪穿着名牌风衣,英姿飒爽出现在防空洞时,李自在已经满脸通红,全然不像平时那般洒脱潇洒。
徐天琪抱住不知所措的康乃欣,询问谢兆道:“什么情况,谢哥?他怎么这样了?”
谢兆也是不清楚其中明细:“他一直在说自己想不起来妈妈的样子了,甚至都忘记自己有一个妈妈了,然后越来越急,你先控制住他,这样下去,他的心脏负荷太大。”
徐天琪闻言,用头发卷住暴走的李自在,将他固定在床上。
李自在陷入疯魔中,不停念叨:“妈妈,我肯定有妈妈,可我妈妈是谁?她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
这一系列的话让李自在重复了数千遍,当康渐夫赶到时,徐天琪已经被迫打晕了李自在。
康渐夫:“奇了怪了,他这是怎么了?”
徐天琪:“老康,你还记得我们最后出来时和幼年毛才捷做了什么吗,我只记得毛才捷像变了个人,可他变成了谁?是别的人格吗?他又说了什么?”
康渐夫一拍大腿:“你记性这么差的吗?我当时说要去救你们来着,结果你们活生生在我后面,然后我们就准备走嘛,结果开门时候毛才捷忽然就...忽然就...对啊,他干什么了来着?”
两人一合计,发现关于意识空间幼年毛才捷那段回忆的前因后果两人记得是清清楚楚,甚至是两人的神态都是一清二楚。
唯独不知道在幼年毛才捷身上发生了什么,就在两人即将陷入和李自在一样的境地时,谢兆打断了两人。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出现了记忆断点,然后大脑试图补上那段记忆,反而需要用其他时间段的记忆弥补,这会导致你们的大脑宕机。现在,别想这件事了,等李自在醒来后也提醒他让他别想了。”
徐天琪看着头部充血的李自在:“我总觉得,那件事情很重要,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受,经历过这么多次具象化也是如此。就像有人将我的记忆强行拉断了一截...”
康渐夫掏出根烟点燃,他也需要冷静。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充满魅力的男低音,还有内心止不住的躁动。
一个身穿紫色西装,戴着白手套,撑着短杖的白发大叔从防空洞一侧出现,在他的身后,空间被生生撕破,他就是如此破界而来。
徐天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头发朝男人刺出,没想到男人用短杖轻敲地面,在他身后出现一道火门,火门另一侧,地狱三头犬冲着徐天琪龇牙,它周身的温度轻易融化了徐天琪的头发。
经历过的人都认出了这个男人。
暴怒魔王,萨麦尔。
“别激动,小姑娘,我是来找李自在兑现他的诺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