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皇后处。
佟佳玥过去，将事情一说，贵妃榻上靠着的佟皇后一阵沉默，这才看向了身侧守着的月嬷嬷。
“回府里说一声吧。”
她语气疲惫，显然也是觉得摊上这事儿，实在是糟心极了。
“是。”
月嬷嬷应了，又示意外头守着的桂嬷嬷端着药进来，伺候佟皇后服下。
佟皇后不想喝。
她偏头看了一眼手边上的药碗，摆摆手，示意桂嬷嬷暂且将药给放下。
佟佳玥从进屋开始就一直打量着佟皇后呢，她气色不太好，眼下都有些乌青了，总感觉人也瘦了。
“姑姑。”
佟佳玥喊了一声，从太师椅上头起来，走到了贵妃榻边上，拿起了旁边的药，盛了一勺吹了吹，递给了佟皇后。
佟皇后本来是不想喝。
这下佟佳玥递过来，她也没法子，看在佟佳玥的份上，扁扁嘴，也就喝了。
后头，桂嬷嬷顺手拿了蜜饯过来，佟佳玥见状，便安慰道：“事已至此，再伤心也是无用的。”
“好在太皇太后那儿还愿意相信咱们佟家，也给了哥哥机会，不至于耽误了他的仕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佟皇后点头。
这一点，她倒是清楚，就是清楚归清楚，这回佟家怎么都是受委屈被连累的那个，弄成这样，实在是……
“我明白。”
佟皇后说着，好歹眼神没那么暗淡了，看向佟佳玥，忽然想起什么，又紧张了几分，忙问道：“太皇太后没因为这事儿难为你吧？”
“没呢。”
佟佳玥摇头，道：“她老人家是明事理的。这事儿与我无关，她自然不会迁怒在我身上。”
佟皇后这才放心许多。
佟佳玥又怕佟皇后心情不好，在屋子里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晌午胤禛都结束了一早的课业回来了，她才出了屋子。
“阿玥，喝口水润润。”
胤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杯蜂蜜水，一瞧见佟佳玥，忙递给了她。
她想问。
苏培盛终于聪明了一回，在旁就道：“四阿哥听说您一早上都在陪皇后娘娘说话，便就让奴才去备水了。”
胤禛闻言嘴角扬了扬，也是终于给了苏培盛一个满意的眼神。
这笨蛋。
跟他这么多年了，好像终于长进了啊。
“多谢表哥。”佟佳玥将今儿她过来的事情讲了，又道：“看着姑姑有些憔悴，我实在是心疼。”
“不过好在，这事儿总算能解决了。咱们佟家的心意已经表明，皇上、太后那儿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了。”
舜安颜都躲到外头去了。
他对温宪没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这要还把“账”算在他的身上，那佟家人可就真的不答应啦！
胤禛闻言也点头。
他想了想，就道：“皇额娘那儿，我得空会多陪陪她的。她呀，就是这个性子，容易执拗。”
“但只要一想开了，就豁然开朗了。”
也是。
佟佳玥认同胤禛的想法，就问起了关于那日温宪落水的事情。
“叫走她的人，可有眉目了吗？”
胤禛摇头，道：“那晚上往来出入的人非常多，苏培盛还在排查，暂时没能确定到底是谁。”
“好吧。”
佟佳玥有点泄气，随即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外头的芍药花开了。
红艳艳的一大朵，格外鲜艳好看。
“表哥。”她忽然站了起来，拉着胤禛往外头走，就道：“这芍药花开得这么好看，咱们要不去摘几朵回来吧？”
“拿来帮姑姑簪在旗头上也好呀！”
佟皇后和佟佳玥一样，也喜欢这些鲜艳的花朵，例如芍药啦，红玫瑰之类的。
胤禛明白佟佳玥的意思，便跟着她一起，到了院子外头的那一小片灌木丛摘花。
两人俯身站在灌木丛边上。
佟佳玥挑好了一朵，就指给胤禛看，胤禛怕佟佳玥站在泥巴边上摔倒了，又怕她的衣裳弄到叶子什么的，主动帮她摘花。
然后——
摘好的花儿，都一并递给了苏培盛。
苏培盛一一接过，怀里都快堆满了，佟佳玥看着差不多了，算算时辰也该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就预备着要和胤禛回去。
就在这时。
灌木丛边不远处的柳堤边上，大阿哥正和他的一个心腹太监走了过去，两人看上去好像只是路过那里的。
隔得有些远，他们在说话，佟佳玥也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只不过。
因为这个人是大阿哥，他曾经和佟佳玥他们有过节，佟佳玥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这一看，佟佳玥就愣住了，她迅速拉了一下胤禛，指着大阿哥，压制住心里的那一丝呼之欲出的答案，就问道：“表哥，你看！”
“大阿哥他，是不是跟我哥哥差不多高呀？”
胤禛闻言蹙眉。
他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顺着佟佳玥的视线望了过去而已。
然而很快，他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回头有点惊讶地看向佟佳玥，问道：“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叫走温宪的，是大阿哥？”
佟佳玥不敢肯定心中的猜想，只得回头去看苏培盛，问道：“那晚上，大阿哥可曾离席过？”
苏培盛这两天一直在核查离席的人呢，因为人数比较多，他又要一一排查到底是谁，自然详细了解过这件事。
这会儿佟佳玥一问，苏培盛果然也是瞳孔一缩，手上抱着的芍药花都差点掉到地上了。
他忙不迭点头，然后道：“对，是！大阿哥是离席过的，他说是喝了酒，出去醒醒酒还是什么的，然后很快就回来了。”
“因为他身边有人跟着一块儿出去，奴才私下命人打听的时候，那人说大阿哥出去没遇上什么人，奴才就……”
苏培盛的打听方式，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直白的。
而是买通了伺候大阿哥的那个小太监的朋友，让朋友约他去喝酒，多喝了两杯，然后想要套话的。
人喝醉了酒呀，容易误事。
要真有什么蹊跷，多半也是问得出来的。
苏培盛那儿后来得到的信息是，大阿哥那晚上没问题，也就暂时将这个“嫌疑人”给放到了一边，去追查旁人了。
但现在。
佟佳玥看着大阿哥，觉得他身量和舜安颜差不多，再加上以大阿哥的身份，的的确确是能够叫走温宪的。
最后就是。
大阿哥和佟佳玥他们不对付，甚至对整个佟家都是有敌意的。
这样一来，他也还真的就有了“作案动机”了。
佟佳玥那儿得到了来自苏培盛的肯定回答，便对胤禛道：“表哥。虽然咱们现在没证据，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
“大阿哥，很有可能就是那晚上坑了咱们的人，我想去试探他一下！”
胤禛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他看着佟佳玥一脸认真的样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也好。”
“你小心一些，我和你一起。”
“嗯！”
佟佳玥点头，转头从苏培盛的手上拿过来了几朵芍药花以后，就和胤禛一起，走到湖边上去了。
佟佳玥和胤禛，与大阿哥就这么遇上了。
偏巧。
佟佳玥和胤禛正在嬉戏打闹，佟佳玥“没看见”身后有个大阿哥在，一个不小心，手上抱着的芍药花，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呀。”
她喊了一声。
看着地上的芍药花，还颇有些可惜，一副蹙眉想要去捡起来的样子。
胤禛就在这时候拦住了她。
“阿玥，掉进水里了，别捡了。这岸边湿滑，要是不小心掉进去就不好了。”
胤禛拉住佟佳玥以后，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大阿哥，然后拱了拱手，故作恭敬道：“大哥安好。”
“四弟安好。”
大阿哥也是皮笑肉不笑。
显然。
经过了先前的那么多事情以后，大阿哥对胤禛他们，实在是一点好感都没有，脸上能勉强崩住，都算不错了。
佟佳玥这时候也站定了。
她看了一眼大阿哥，嘴角露出一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服了服身，道：“原来是大阿哥，大阿哥安好。”
“佟格格安好。”
大阿哥再次皮笑肉不笑，连话也不多说一句，一副不想跟佟佳玥他们寒暄，只盼着他俩赶紧走的样子。
但佟佳玥这回铁了心要厚着脸皮的。
她看了一眼湖面上随着水波荡漾而不断飘向远处的花瓣，就忍不住感叹道：“真是可惜了，刚刚和表哥摘了好一阵，才得了这么最漂亮的几朵呢。”
“我不会凫水，是断断不敢靠近水面的，大阿哥，你说是不是？”
佟佳玥说完，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大阿哥。
“……”
大阿哥一阵沉默。
他总感觉佟佳玥意有所指，但还是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来，就道：“不过是几朵花而已。”
“佟格格倒不必为了它们以身犯险，下水去捞吧？”
“这是自然。”
佟佳玥点点头，仍看着大阿哥，就道：“我只是想起那日温宪公主落水的事情了。瞧着这湖水冰冷，难免觉得害怕。”
“对了，大阿哥应该是会凫水的吧？”
大阿哥不想跟佟佳玥说话。
他总感觉，佟佳玥年纪虽然小，但是一双眼睛却是锐利得很，直勾勾地看着他的时候，仿佛能够洞穿他的心事似的。
他有点怕。
怕再这么跟佟佳玥说下去，会露馅！
而且，佟佳玥说的，又是那晚上的事情！
他本来就心虚得很了！
“我会凫水。”
大阿哥硬着头皮回答，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有点僵硬了，又道：“佟格格，时辰不早了，我……”
“大阿哥会凫水就好了。”
佟佳玥点点头，根本不给大阿哥离开的机会，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就又道：“我听说，那晚上大阿哥出去醒酒了呢。”
“也不知道大阿哥出去的时候，有没有瞧见温宪公主呀？对了，我哥哥说，那晚上有个身量和他差不多的人叫住了公主呢！”
“呀，大阿哥。我瞧着，你的身量好像和我哥哥就差不多。该不会——”
佟佳玥欲言又止。
这回，大阿哥是真的忍不住了。
他盯着佟佳玥，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在里头，咬咬牙，就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晚上我没看见温宪！时辰不早，我还有事，告辞！”
说完，大阿哥十分生气地就拂袖而去了。
佟佳玥看着他的背影，还不忘扬声道：“大阿哥别生气呀，我也是关心公主的事情嘛~”
然而大阿哥头也不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真就这么消失在了佟佳玥的视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