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跟卫青站在海边抽烟,唐柔那边则跟几个清道夫攀谈。
静静站了一会后,见那边唐柔已经送走了那几个清道夫,我方问旁边的卫青:“清道夫是什么?”
说实话,我确实不知道清道夫是什么。
“脏活,累活,抗事的,就是清道夫。”
卫青解释得言简意赅。
我诧异了一下,而后说:“这么说的话,国内也有清道夫。”
卫青点点头,说得依旧言简意赅:“比如我。”
我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其实说白了,清道夫就如同大人物们戴的手套。”
“干活的时候,用一下,不干活的时候便将之丢弃。”
卫青这么一说,我便明白所谓的清道夫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存在了。
如果身在江湖也分阶级的话,那么,清道夫就是最最底层的人。
脏活永远是他们在干,累活也永远是他们在干,而一旦出了事情,自然也由他们去抗事。
当然,相应的,他们所获得的酬劳,也并不少,一个清道夫一年赚的钱,不下于一个中型赌场里的荷官。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荷官更稳定,而清道夫则属于高危职业。
用卫青的话来说就是,清道夫都是一些亡命之徒,或是一些想临死前捞一把的人,又或是一些无父无母也没有靠山更不能靠本事在社会上混饭吃的那些人。
跟卫青聊着清道夫,我突然话锋一转。
“卫青,你觉得六哥怎么样?”
我跟卫青最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一句话,聊清道夫,不过是闲扯罢了。
而我说完后,卫青沉默了,不说话。
我看了看卫青,其实卫青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是不清楚。
他欠六哥的,所以甘愿为六哥做事,不管六哥如何对他。
而换个角度想想的话,我也欠六哥的。
如果在卫青的事情没发生之前,我对六哥只有一个看法,那就是感激。
而卫青那次出了事之后,我对六哥的看法微微改观。
再到孟小九的事,他的那番说辞。
还有小风的死……
小风的死,归根结底,当然要怪我,这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我能早一点想到借势的方法,如果我不表现得那么脆弱,小风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明明他不过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但却给我分担了压力,从这一方面来想,便可知我有多么的无能。
但我虽然无能,难道六哥也无能吗?!
我能想到借势的办法,我不信六哥会想不到,他估计一开始就想到了,如果我借他的势的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搞定孟小九,但他却没说。
为什么?!
原本,这里面有一个很合理的理由,那就是津门海运的东家不是软柿子,即便是六哥要对付他们,搞不好也会落败,就是赢了,也会元气大伤。
可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却并非如此。
六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我了解的很片面,深处了解了一些,但却不多,但这次之后,我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谋定而后动,如果没有一击制胜的把握,六哥是不会动手的,既然动手了,就有很大的概率会赢。
也就是说,其实六哥一开始就知道,我能借的上他的势,但他却什么都没说,一丁一点也没透露……
若是早知道能借上他的势的话,我大不了就跟孟小九跟黑虎死耗着就行了。那里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怨气,也就是这件事,让我心里对六哥升起了一股怨气。
也就在我想着时,卫青突然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站在朋友的角度,我不会安慰你,只会告诉你,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六哥救你数次,图的就是你这个人,这是代价,这次夷州的事情,小风虽然死了,但付出如此代价,你又成长了多少,你又将获得什么?”
我看向卫青,心底苦笑一声,获得什么?我根本就不想获得什么。
而卫青的话显然还并未说完。
“站在兄弟的立场上,我同样要跟你说一句话。”
我诧异的看着卫青,反问他:“什么话。”
卫青说:“这个江湖,能退则退,若不然,早晚有一天,你会变得和我一样,一无所有。”
退出?
我这次都不是在心里暗暗苦笑了,而是直接苦笑出声。
“卫兄,你还能退吗?”
卫兄也是苦笑一声。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难却,恩怨无尽,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卫兄知道的这么清楚,却为何还能还劝我退出这个江湖?”
论仇,我的仇家可能不算多,但绝非没有,远的不说,就是近的,别看黑虎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实则他怎么看我的,除了鬼,也就他自己清楚了。
再说远的,津门海运的东家,不说东家全员吧,起码王雅芝绝对是看我如眼中钉肉中刺。
再加上别的杂七杂八的,一旦我退出这个江湖,鬼知道他们会怎么报复我。
再有,论恩,卫青对我有恩,虽然这份恩情不大,六哥对我有恩,秦岚对我有恩,陈雪对我更有恩,我对陈雪更有愧。
说白了,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这个江湖,就如一个大泥潭,这恩恩怨怨就如泥巴,身在这个江湖,本就会越陷越深,而这些恩恩怨怨还会结结实实地压在你的身上,让你越发身不由己。
而现在,身在这个泥潭般的江湖,我已经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谈何退出?
“卫兄,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卫兄心中,我是兄弟。”
卫青看看我,莫须有的说:“以前当兵时有个班长对我说过,兄弟,就是在你有事的时候会想起你,在得知你有事情的时候会放不下。”
稍顿,卫青看向我:“我是个没有心的人,我的心早就死了,但丧亲之痛,我深有体会,所以我担心你,便来了。”
卫青说话时,依旧还是那张死鱼脸,说出来的话,也谈不上多么精辟多么让人感动,但随着他一字字吐出,我本冰凉的心,却有一股股暖流涌动。
“卫兄,谢了。”
这已经是这会我第三次跟卫青道谢了。
卫青拿出香烟,他一根我一根。
“现在你这边没事了,我也放心了,走了。”
我点点头,冲他挥挥手,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又站了一会,看着夜色下幽深的海面,以及远处的海平线,我目光逐渐深邃起来。八壹中文網
直到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我才恍然回神。
拿起电话,是曹尘岚打过来的。
“老曹。”
接通电话,曹尘岚那边话音透着振奋。
“杨兄,海丰这边搞定了,不过场面有点混乱,孟小九的人还有些骚动,对了,这些人怎么处理?”
我说:“你和老三看着办就好,其他的赌场呢?”
老曹那边说:“也都差不多控制下来了,不过有些小赌坊没时间派兄弟们过去,只能等明天后天的了。”
“嗯,好,我这就过去。”
“对了……”
老曹那边显得欲言又止的。
“还有什么事?”
“杨兄,孟小九他现在?”
“死了。”
干脆地吐出两个字,我跟唐柔上了车,直奔夷州市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