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只是想着瞻仰一下这位传奇老人的最后一面，走的时候，我心中泛出丝丝怪异的感觉。
我跟他并不算熟悉，不过听着他的传说长大的，这倒是真的。虽然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他那样的人，但一步步走到今天，距离这位传奇越来越近，心境上不知不觉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他对于我而言遥不可及，很遥远。
现在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远处的灯光。
对了……
晚上睡觉之前，灯是开着的，可总归要关灯才能睡个好觉。
他将死，对我而言，就如睡前即将熄灭的灯光。
当灯光熄灭，总是感觉少了些什么，缺了些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清道不明，复杂而深刻，无聊且复杂，总之就是这么一种感觉。
而每当这种感觉过去，第二日迎接初阳时，那种感觉，就仿佛……重生。
听闻过老爷子的传奇一生，见识过这位老爷子的锋芒，现在有眼看着这位老人走向归路，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又褪下了一些东西……
“四太太，大先生，二小姐。”
看着站在门前的几人，我面无表情地道：“我就先走了，过两天，南洋商会各家也会哪里来回哪里去。如果何家有需要商会出力的地方，尽管言语一声。”
四太太微笑点头，接着什么都没说，拉门进入了病房内。
何大冲我点头致意，也什么都没说。
“我送你。”
我笑了笑，随后在二小姐的带领下出了医院。
到了医院大门口，二小姐突然道：“过两天，我会和李洛登记。”
我一愣，诧异地看向她。
“老爷子就要走了，李家的意思是，在老爷子走之前，事情可以不办，但必须登记，不然老爷子走后，三年都结不了婚。”
民间习俗，家里有重要的人去世，三年内不可娶嫁。
“即便已经做出了选择，二小姐依旧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
我面无表情地说出一句。
二小姐淡然一笑：“不过尔尔罢了。”
二小姐这人，家族利益面前，拿得起放得下，不，应该说是既举得起也砸得下！
她是真正的女强人。
“我答应你的条件，不会变，等我和李洛登记之后，这件事反而更好办了。”
这话我就不太好接了。
“此事之后，小雪……”
二小姐扭头看了看我，摇头道：“如果小雪不是你的女人，我真想小雪能留在何家帮我。”
“小雪虽然是我的女人，却不是我的人，她也不是何家的人，她从来都是自由的，世界上任何地方，来去自由，想在哪，就在哪，想怎么过，想怎么活，就怎么过，就怎么活。”
虽然矫情，但这段话却是我发自心底而言。
“小雪很幸福，因为她有你这样的男人。”
二小姐感慨一句。
我侧目看着她：“二小姐觉得我是个好男人？”
二小姐又感慨一句：“也因为有你这样的男人，小雪才会不幸。”
唉……深深叹口气，我在医院门口拾阶而下。
“欠债还钱，欠命抵命，天经地义！”
“别人怎么看待这个江湖我不管，别人在这江湖上怎么活我也管不着，但在我这，做人做事，江湖就这四个字，爱恨情仇！”
脚步顿了顿，不是因为我要说什么，而是感觉脸上有些湿润。
忍不住顿足抬头，看向天空。
天上淋淋洒洒地蹦着小雨点。
一滴滴雨水落下，轻柔地拍打着我的面孔。
“哗——”
也就是三五秒的功夫，小雨点渐大，不知是暴雨，还是小雨。
地面迅速淋湿。
天空忽而黯然。
一股风吹过，带起一股凉意，也带来泥土雨润过后的气味。
就在我前方，一辆悍马车的副驾驶车门打开，小柔拿着伞走出。同时，后车座的车门也打开，已经坐进车内的小雪正看着我，眼神清澈中带着丝疑惑，似是在好奇我为什么要站在雨中。
四目对视，我笑了笑，眼波流转，蕴意荡漾。
小雪也笑了，眼中的那丝不解如水流般流向眼底，最终消失不见，而重新充斥她眸子的，是信任，信赖，坚定，支持等等等……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拥抱雨水。
闭上眼睛，一张张面孔浮现于我的脑海之中。
小风，车车……
一个个熟悉的人，一句句熟悉的话，那一声声呼喊。
小风：“哥，我姐就拜托你了。”
车车：“我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幕幕，一声声，渐渐我感觉脸上有些湿润，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泪还是雨。
“这仇刻骨，这雨凉人。”
我示意小柔不用给我打伞，并大步走向小雪。
“三年，我等了三年，也压抑了三年！”
“我要亲口告诉老六！”
“他，会死在我手上！”
“杀人，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