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照却不及心寒,县令与樊哙终于明白,站在他们跟前的并非善类,而是头紧咬猎物不放的狼,而那位面上如沐春风,看似轻描淡写地谈论,实则唇枪舌剑,步步紧逼。
“为了兄弟情义,咄咄逼人,而且是在明知兄弟犯错的情况下,这份情义恐怕他担不起,本公子亦看不起,为何网开一面?”
凭什么?
嬴修远已经将这三字摊开摆在明面上,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明白言外之意,这件事他会追究到底,县令面若金纸余光望向樊哙,似乎在斟酌是否继续。
但想到多年来积累下的把柄,暗自咬牙硬着头皮开口。
“传闻七公子仁厚,应当知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能否……”
话已说的明白,再求情就不合适了。
只听一阵鞭子破空的声音。
是霍去病。
他手持马鞭站在县令面前,在这里呼风唤雨的父母官,此刻在闹市街头被鞭笞,百姓似有若无的目光自不远处传来,却无人吭声。
官大一级压死人。
嬴修远最先说的仗势欺人,也在此刻践行。
习武之人的力道并非常人可比,霍去病毫无保留的一鞭打的县令皮开肉绽,哀嚎声不绝于耳,鲜血染红官服,狼狈至极。
嬴修远看着那后背可见白骨的伤痕,笑容依旧但语气冰冷。
“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大秦律法岂不是形同虚设?更何况,本公子向来睚眦必报,流言蜚语并不可信。”
县令闻言如坠寒潭,悔之晚矣。
但凡再给个机会,他绝不敢来此处任由七公子将那拖油瓶处置,以免皮肉之苦。
亲眼目睹县令被打,樊哙紧锁眉心再也摁耐不住心头怒火,腾的站起身来,指着眼前人的鼻子痛骂。
“你还知道大秦律法?仗势欺人者也配提及?”
好一出贼喊捉贼。
周遭本来恍若未闻的百姓也不由得投来异样的目光,嬴修远抬眼望向他,拿过霍去病手中的鞭子扬起,樊哙不躲不让站在原地,料定此人顾及颜面不敢再来。
这是想要以此来胁迫他,让他顾惜羽毛以免犯了众怒?
可惜,他不是扶苏。
面上忽然传来镇剧痛,鞭痕从眉心直至下颚,本就面目狰狞的樊哙满脸鲜血,就像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般骇人。
“樊哙,你有三错,一不该纵容兄弟闹事,二不该仗身份在县里横行,三不该以下犯上,桩桩件件,哪件冤了你?”
这声质问落在樊哙耳中,他张口想要辩解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的确如那位所说,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露出苦笑。
仗势欺人,与其将帽子扣在七公子头上,说是自己才对,到头来自食恶果,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嬴修远睨了眼失魂落魄的那人,并没有理会,而是转头看向震惊的县令。
“押回衙门,关入大牢,先锁个十天半月,磨磨他身上锐气,如何。”
虽然是询问他的意见,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被吓破胆的县令即便心中有点不满,但还是憋进肚子,他可没有那两人的胆子,连忙将差事给揽下。
“公子英明,下官这就去办。”
说罢也不顾后背重伤,急忙张罗旁边看戏许久的衙役,令他们将无赖与樊哙拖走。
雨化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而霍去病则将不解写在面上询问身边人。
“公子,您为何今日如此反常,大费周章对付屠户?”
明明三言两语便能解决,为何要特意做这出戏。
嬴修远闻言看向渐行渐远的那行人,脸上是似有若无的笑容,他重新抱起那把琴,边擦拭弦边答复。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叮——请宿主赶往任务地点沛县县衙】
……
当马车姗姗来迟停靠在县衙时,里头的人才匆匆赶来,县令已换上身得体的衣服,除却脸色苍白明显不适外,到还算不错,在他身后跟着的那人,天庭饱满美髯飘飘。
当看到这特征,以及此人与县令间的距离,嬴修远便猜出他是谁。
【检测到宿主面临选择,系统已为您列出三个选项】
【一,得过且过,配合刘季将樊哙此事带过,扣去五百积分】
【二,挑拨离间,提出不可能完成的要求让刘季履行才放过樊哙,让他们生出嫌隙,奖励积分三千】
【三,步步紧逼,不顾刘季劝阻,严惩樊哙数罪并罚绝不姑息,奖励五百积分】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
他初来乍到正好需要个人来威慑,刘季身为泗水亭长,再合适不过,那最初的选项,自然是不合适,嬴修远将目光放在下面两个。
原本任务都是第三个选项为最优解,但这次却不同,步步紧逼看似达成目的,但却让他们兄弟情谊愈发深厚,与最初的任务目标相悖。
他想到这没再犹豫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而刚好,戏也开始演起来。
“拜见七公子殿下,下官泗水亭长刘季。”
不问自来,虽然无礼,但面上谦卑,与他的距离算不上远,但也谈不上近,看起来规矩,但却抢先在县令跟前发话。
果然野心勃勃。
但这些剂量与咸阳城内的老狐狸相比还是太嫩,倒有种装腔作势的滑稽。
他下意识看了眼还跟个愣头青似的县令,忍不住在心底感慨,难怪最先解决的就是此人,就和扶不上墙的阿斗似的。
那他便顺势推一把。
“泗水亭长,你越过县令来此,可是有要事?”
此话出,县令当即醒悟,明白这小子什么用意,发出声冷哼凝视前方。
刘季身子微僵,明显发觉到身后灼热的目光,本来还觉得七公子笑容和善,并不像手下说的那般可怕,亲眼所见却觉得与形容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前面是笑面虎,后面是匹狼。
进退维艰。
刘季只能放手一搏,硬着头皮把话给接下来。
“下官来此的确是有要事,臣请求七公子网开一面,放过樊哙。”
鱼儿,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