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傅南兮指尖一顿，回复他一句【好的】，然后将号码保存在了手机里。
顾老师对待工作真的很认真啊。
她在心里暗暗感叹。
为了不给他拖后腿，傅南兮放下手机更加认真地背起了台词。
另一头等着采访的顾淮良却是止不住看了好几眼手机。
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见过这么佛系的粉丝。不主动找他要联系方式就算了。他都找剧组要来号码主动联系了，居然连个好友申请都没有。
顾淮良皱了皱眉，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顾老师，我们开始了。”旁边的工作人员出声提醒。
顾淮良神色一敛，将手机递给助理收好，面对记者微微点头，“好。”
*
片场，正在专心背台词的傅南兮突然听到身后的门口处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回头，只见顾淮良眉头紧锁走在最前面，全身似乎都笼罩在一层低气压下。
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小唐和其他几个剧组工作人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怎么了这是？
顾淮良大步走过来，眉眼带着散不去的戾气。
傅南兮仰着头，微微困惑地看着他越走越近，站定在自己面前。
“顾老师？”她有些困惑。
顾淮良定定地看了她两秒，长臂一伸，将她手上的剧本抽走，声音很低：“对剧本吧。”
他低头，看到剧本已经被记号笔标得五颜六色，页面空白处贴了许多重叠的便利贴，上面是娟秀的女性字体，密密麻麻全是标注。
他随意翻了翻，扯扯嘴角说：“就对你要拍的第一场吧。”
话音一落，他将剧本还给傅南兮，示意她开始。
这一场，是小满在排练室练舞间隙，发现了在窗外偷看的路空，少女激动地跑过去，兴奋不已。
傅南兮点头，念起自己的台词：“路空！你来了！”
顾淮良变扭又傲娇地扭过头，嘴硬道：“顺路经过而已。”
少女笑眯眯地说：“骗人！明明就是来看我的！我跳得好看吗？”
……
这一段对话不多，剧情也简单。
两人对好之后，顾淮良就沉默下来。
傅南兮试探着问：“顾老师，我们继续吗？”
顾淮良低着头，眉心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摸索着页面，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傅南兮的话。
“顾老师？”傅南兮稍微提高了音量。
顾淮良这才缓缓将目光从剧本移到她的身上，怔怔的，没有焦距似的。
“你觉得……”他突然开口，斟酌这语句问道：“我不该接这个电影吗？”
他的右手拿着剧本，在腿上轻敲了两下，眉眼低垂看着傅南兮，语气低沉：“会对我很失望吗？”
傅南兮摇头，下意识地回答：“不会啊。你接什么戏都是你的自由。”
顾淮良自嘲地笑了两声：“很多人都认为我应该继续接文艺电影，早点拿到金表奖。”
傅南兮微怔。
这件事她倒是也听说过，现年24岁的顾淮良只差一个金表奖就拿大满贯了。
年初的时候就有消息传出，知名文艺片导演陈宁有意找顾淮良演他的下一部电影男主角。这个消息一出，顾淮良的粉丝全都兴奋不已。
陈宁这次的电影已经筹备了5年，各方面的准备都十分充足，是一部冲奖的电影。如果拿到这个大饼，几乎意味着顾淮良距离大满贯更近了一步。
然而，谁都没想到顾淮良本人却拒绝了陈宁，反而接了这部贺岁片。
顾淮良的很多粉丝都对此颇有意见，尤其是他的事业粉，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在网上撕了一把他的经纪公司。
思及此，傅南兮抬头看了眼一脸严肃的男人，开口道：“可是我觉得……电影类型不分贵贱的呀。难道文艺片就一定比商业片高贵吗？”
顾淮良侧头，眼睛眯起来看着她，眸色很深。
傅南兮站在他的旁边，她精致的侧脸一览无余。秀挺小巧的鼻子下，玫瑰色的唇瓣一开一合。
“不管是文艺片商业片还是动作片，只要观众能从中有所收获就是好电影。引发大众思考当然很好，能给大家带来欢乐也是好事啊。就像舞蹈，也总是有人觉得芭蕾舞最好，什么高贵典雅啦。明明我们古典舞也很漂亮……”
说到这个，傅南兮不免有些忿忿，“古典民族芭蕾国标只是种类不一样，哪有高低贵贱……我们从业人员更不应该这样想……”
感觉到一道深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傅南兮猛地停下了话头。
她抬头，只见顾淮良深邃的眼睛正定定看着自己，心下一沉。
一时嘴快，她好像不小心批评了顾老师，他不会生气了吧？
傅南兮忐忑着想要说些什么补救，侧上方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嗤笑。
“你说得对。”顾淮良勾了勾唇角，摇了摇头：“是我庸人自扰了。”
他扬了扬手上的剧本，“继续吧。”
没有人知道，他每次演电影都耗尽了全部精力，尤其是偏沉重题材的电影，拍完要很长时间才能抽身而出。
演完《梦月》之后，他沉浸在电影里的国仇家恨久久没法出戏。一直到前一段时间，他才完全走出这部电影。
为了明年的八一献礼，不久之后，他还有一部主旋律的电影要拍。眼前这部《厨王攻略》是他用来调剂自己的电影。
很多人不理解，他也不想多说。他本以为自己无所谓这些，可今天记者突如其来的提问还是轻易地就影响了他的情绪，加上昨晚的睡眠不足，他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差点当场发火。
正在两人对剧本的时候，小唐从外面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从车里冰箱拿出来的冰水。
看见面色平静的顾淮良，小唐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刚刚还一脸凶相的老板哪去了？刚才那个记者质问老板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老板要摔话筒走人了。
眼角瞥到顾淮良嘴角的笑意，小唐看向傅南兮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恭敬。
牛逼啊傅老师！
这么快就能将老板哄好的人，他还真没见过。
*
顾淮良陪着傅南兮对了一会儿戏之后继续投入到了拍摄的工作中。
而傅南兮则被导演带去见了剧组新请来的舞蹈老师。
傅南兮在电影里有几场跳舞的戏份，为了契合电影情节，她将在电影里表演的是《梁祝》。这支舞可以说是一个伏笔，暗示了小满和路空的悲剧。
和老师交流中傅南兮才发现，剧组请来的老师是比自己大几届的师姐，目前就在国家歌剧舞剧院工作。
两人毕业于同一个学校，共同话题一下就变多了起来。傅南兮舞蹈技巧不错，很有灵气。她本身就对这支舞很熟悉，经过师姐的指点，她很快就掌握了几处要改动的地方。
随后的时间，傅南兮除了练舞就是在片场看大家拍戏。
短短两天，她已经和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熟悉了起来。各种八卦都听了不少。
剧组八卦最多的人，就要数男主角顾淮良了。
比如，小满这个角色早就定好了投资商的关系户，因为她不好好拍戏惹恼了顾淮良，结果被赶出了剧组。自己才有了试镜的机会。
再比如，整个剧组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假如顾淮良在睡觉，没有十万紧急的事千万不要试图去叫醒他。因为你不知道，叫醒一头沉睡的野兽有多可怕。
这个危险的工作，一向都是他的助理小唐做的。
“那小唐不是很可怜吗？”傅南兮听说后更加同情起了小唐。
工作人员小吴挑了挑眉，“食得咸鱼抵得渴。你知道小唐的薪水有多高吗？”
“多高？”傅南兮好奇。
小吴伸手比了一下，“这个数。”
傅南兮吸了口气，“真的？”
看不出来顾淮良这么大方。
“顾老师脾气是大了一点，但人也是真大方。小唐除了平时的工资，还有很多奖金。去年末，听说顾淮良直接送了辆车给他代步。”
傅南兮想到小唐疯狂吹彩虹屁的场景，忍不住笑了，小声呢喃：“难怪……”
“之前有个女演员对顾老师有意思，觉得自己是个女的不会被怎么样。有天午休的时候，借着叫人的借口爬上了顾老师的车。结果你猜怎么着？”小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被小吴影响，傅南兮也不禁紧张起来。她咽了下口水，小声问：“怎么了？”
小吴四下看了眼，这才公布：“她直接被顾老师扔了出去，整个人就这么扑到了地上。夏天的地面被暴晒得多烫啊！那女的腿直接就破了皮，疼得她一直哭。”
这么凶残！
傅南兮微微睁大了眼睛。
“所以。”小吴下了结论，“千万不要在顾老师睡觉的时候吵醒他，有事找小唐，ok？”
傅南兮点头如捣蒜，更加坚定了不要惹他的决心。
闲聊间，她突然接到了闺蜜陆思丹的微信。
【兮兮美女，务必多帮我拍些私照，你懂的。】
傅南兮还没回复，下一条消息又来了。
【一定要拍！！！！越多越好！！！！】
傅南兮：……
行吧，她尽量。
傅南兮四处张望了一下，顾淮良正和女主角萧然的扮演者苏沫一起拍戏。
这场是苏沫向路空表白被拒绝的戏。
两人隔着餐桌面对面而坐，桌上摆放着两碗已经凉了的面。
傅南兮找了个地方，偷偷摸摸掏出手机，找好角度，将摄像头对准了沉默的顾淮良。
她这个角度，只能拍到顾淮良的侧脸。
他穿了身简单的黑色t恤，双臂放在桌子上。
听着对面苏沫梨花带雨的表白，他默默攥紧了拳头，手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青筋因为过于用力明显地凸了出来。
顾淮良的脸上，眉骨和鼻骨尤为优越，侧脸不管怎么拍都很好看。昏黄的灯光在他挺直的鼻骨打下一层阴影。灯影的结合让他本就英俊的五官显得更加迷人。
傅南兮的手机是被称为“追星神器”的某个机型，远距离拍摄没有丝毫问题。她举起手机对着顾淮良一连拍了好多张照片，整体的，侧脸的，着重在手臂和手指的……
应该够了吧，傅南兮一边拍一边想。
突然，监视器那里传来了导演的一声“卡”，原本在摄像头里侧对着自己的人突然转了过来，目光穿过周围的人群，锁定住了——
自己的方向。
傅南兮眼睁睁看着占满了整个屏幕的脸突然轻笑了下。
接着整个人站起身朝这边走过来。
糟糕。
傅南兮连忙将作案工具收起来，当做无事发生。
可惜已经晚了。
顾淮良迈着两条长腿，很快就走到傅南兮的面前。
“拿来。”他伸出手，大掌手心朝上，如同是抓到学生开小差的老师。
傅南兮抿了抿唇，心虚地将手机轻轻放在了顾淮良的手心。
顾淮良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小姑娘，手臂一抬，打开相册翻了起来。
“我来看看你拍了些——”他突然一顿，目光定格在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傅南兮穿着练功服，像一只轻盈的小鸟，双腿和手臂都舒展开，正在做一个飞跃的动作。女生面若桃李，五官明艳，笑得灿烂。
她身后的墙壁，贴着一张男人的半裸海报。
那个男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