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家伙，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褚先生说着便朝身后的鱼竿伸去了手，准备把程知勿送回他来的地方，“我看你也机灵，就好言劝你一句，莫要再被妖理会那些人蒙蔽双眼了，加入我们，追随那位，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程知勿犹豫了起来，他已经在好几个势力或派系里挂了名，尤其这些势力和派系大多还都是敌对的，程知勿在其中周旋起来实在费劲，这要再多踏一只船恐怕自己都要理不清了。
褚先生见程知勿没有一口答应，也不再逼，或许在他看来，想要加入追随蒋明光的行列，这样摇摆徘徊的人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褚先生没再说话，握着鱼竿的手一扬，那枚尖锐的鱼钩便在房间里绕了个圈，精准地挂到了程知勿的后脖领子上。下一刻，程知勿感到一股拉力从身后传来，真实的入水感袭上心头，让他本能地闭上眼、憋住气。
他早就急着回去了，那个男人的尸体可还在店里躺着呢，谁知道这会儿会不会有人突然来访，要是妖理会或者三清道场的人都还好，要是邹泉突然跑过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又是那在水里被拖行的感觉，持续了几秒后，程知勿便回到了“入洞房”。
“呼……呼……嘎？”正大口喘着气的他，在一眼扫过眼前的店铺后，声音顿时戛然而止，不仅如此，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
原因无他，那刚才被自己杀掉的男人的尸体不见了！
卧槽！程知勿悚然一惊，自己明明把那家伙杀了，死得不能再死，都快要七成熟了，难道还能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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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程知勿有些追悔莫及，他知道有些妖怪会有特殊的能力，说不定那家伙正好有着强大的保命能力，在自己被褚先生带走之后活了过来。早知道就把他的脖子给砍断，头掉了应该不能复活了吧？
话虽如此，但程知勿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万一是郝昭或别的认识的人来店里，替自己把那尸体给处理了呢？
心定了一下，程知勿原地施展起了自己寻人的技能，他刚刚与那男人战斗过一番，还亲手杀死了对方，这羁绊不可以说不深，想要找个尸体还是不难的。
随着能力启动，程知勿的脑海中渐渐出现了一个影像：那是一片稀稀疏疏的光斑，大小和间距都很随机，借着光斑的亮度，程知勿隐约感觉那遮挡了光线的东西好像是……泥土。而且这个视角怎么怪怪的？像是躺着在仰望天空？
程知勿懵了那么几秒钟，但很快，他便看见光斑后面出现了一张脸，即便光斑很小，但程知勿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谁。
老张。
这老头……把尸体埋了？！
程知勿大张着嘴，他此时的惊讶一点也不亚于刚才听褚先生讲蒋明光的故事。
从特殊能力的状态中抽离出来之后，程知勿噔噔噔两三步便爬上了楼梯，朝着天台跑去，路过二楼的时候顺便往里瞥了一眼，发现程祈不在，看来多半是跟着老张在天台上。
飞奔着上到天台，程知勿果然发现了正扬着铁锹一锹一锹填土的老张，和站在一旁默默观看着的程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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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冲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还没被完全埋上的那具尸体，嘴角一咧，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指指尸体，又指指老张，“你这……这……”
比起程知勿的语无伦次来，老张倒是云淡风轻多了，一边摆手，一边把程知勿扒拉到了一旁去，“我看这人在地上躺着，就走过去看看，发现死了，到处找了一遍都找不到你，我就把他拉到了天台来埋上。你往边上退点，我这动作大，一会儿扬你一身土别怪我。”
程知勿定了定神，但眼珠还是瞪着，他把程祈拉到了自己身后，他不想让程祈看到这种事。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看上去就好像你见惯了这种场面。”
老张有些累了，拄着铁锹，挺直了腰板，一手扶在后腰上往后仰了仰，哎哟哎哟地叫着，过了一会儿，他舒服一些了，这才对程知勿说：“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在你这儿看见什么都别惊讶，更别出去到处乱说，我这不是执行得很好？”
程知勿反被噎了一下，这么说倒是没错，但老张的反应还是太过平淡了。
他拍了拍程祈的背，想让小家伙回楼下去。
老张头也不回，但却料到了程知勿的动作，劝道：“小孩子得多见见世面，你又保护不了他一辈子。”
程知勿的手松了松，还是有些犹豫。
“就像今天一样。”老张又加了一把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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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勿妥协了，老张说得对，今天这样的情况就连自己都完全没有防备，如果不是褚先生找自己正是时候，恐怕自己也已经没了在这儿站着的机会，店里的一老一小大概率也会随着自己一并被杀死。自己况且如此，那程祈呢？跟在自己身边的他，早晚需要成长起来。
于是，程知勿往旁边挪了半步，给程祈让出了视野。
在两人的注视下，老张一锹一锹挥动着，把泥土一点点铺满了那尸体全身，旁若无人的样子让程知勿越发感到错愕。最后，老张甚至还低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把面上的土都平了平，又搬来不知从哪儿搞的石头压在了上面，说这样做个景观石挺好的，也省得从外面看出渗血的痕迹。
都快被我烤干了哪儿来的血。程知勿嘟囔着。
直到老张一抹额头上的汗，把铁锹放到角落里，这才算是忙完了。
程知勿再次示意程祈下去，他有话要跟这老头说。
这次老张没有阻止他，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程祈小小的背影跑到楼梯口，看着程祈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缩回头去，下到了二楼。
“你……真的是老张？”程知勿肚子里的话百转千回，终于挑了一句相对温和一些的问了出来。
“那不然！”老张揪了揪不长的胡须，看傻瓜一样看了程知勿一眼。但话说出口之后，他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和之前明显有了不同，并说：“这事儿是我不实诚，老头子先给你认个错，但我没有恶意，跟你回来确实是为了报恩，给你种种菜而已。”
程知勿没有因为老张的真诚而放松下来，依旧拧着眉头，“怎么回事，你说，我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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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张，但我又不是老张，严格来说，我算是这副身体里诞生的第二个灵魂。”老张看了看自己衰老瘦弱的身躯，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二灵魂？！
这话听起来玄之又玄，但所谓第二灵魂，换成易懂的话来说，无非就是精神分裂、第二人格之类的医学名词。
程知勿也是这样问的。
对于类似的问题，老张，或者说另一个老张显然也早就想过，甚至也看过医生，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算是吧，但我身上的情况比较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像精神分裂这种病症，大多是后天受到刺激后因逃避而自己分裂出来的，即便是先天性，也只有父母罹患此症才会导致孩子先天性精神分裂，可我的父母都是一辈子健健康康的普通人，甚至连去世时候也无疾无疫，自然老死。至于我，人生已经要进入倒计时了，但也从没受到过什么足以导致精神分裂的刺激，你是知道的，我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因果似的特质，这种特质让我的整个人生都十分顺遂。”
程知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老张身上根本就不满足精神分裂发生的条件，但这种病症还是发生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