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蒋明光顿了一下，饶是他也有些跟不上褚先生的思路，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整理了话语，“老实说，郝昭的身份特殊，就凭我的面子，他大概是看不上东荒的邀请的。至于你，如果这次委托完成良好，那么东荒可以对你展开数月的考察。”
一扬一抑，高下立判。
褚先生顾不得去惊疑身边那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连蒋明光和东荒的邀请都看不上，他在听到自己能加入东荒的时候就已经高兴地失去了理智。褚先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开心过了，在他的记忆中，也许只有钓上第一条鱼时的喜悦能够与此刻相媲美，而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感谢您给我这次机会，褚某必将竭尽全力完成委托。”
褚先生说话的时候低着头，眼睛也不敢直视说话的人，这倒不是尊敬的表现，只是来自一名社恐的合理反应。
见褚先生的视线没看过，郝昭便朝蒋明光挑挑眉，抛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故意的？
虽然蒋明光看上去普普通通、人畜无害，但他可不相信能以一己之布局在一夜之间完全扭转妖、人对峙之局势的人会半点心眼都没有。刚才那一扬一抑的话里显然不全是实话，蒋明光既是在借郝昭来敲打褚先生，又以这种欲拒还迎的方式让对方更加珍惜加入东荒的机会。
就是稍微有些冒犯郝昭了，不过郝昭倒也不在意，观察者不至于这点气量都没有。
蒋明光在接到郝昭的眼神示意后，无奈地耸了耸肩，微微表示抱歉。
“好了，我接着说。”他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引回到这次会面上来，“这次邀请二位来呢，是希望你们能够联手帮东荒取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我拒绝。”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郝昭和褚先生也在话音落下后对视在了一起，互相都看见了对方眼神中的鄙夷之色。
第一句是褚先生说的，第二句是郝昭说的。
“能告诉我拒绝的理由吗？”蒋明光并没有因为郝昭果断的拒绝感到不悦，而是依旧平和地问了回去。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郝昭指了指自己。
“观察者。”
“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观察者的规矩，除非我有把握能脱离观察者群体，否则我绝对不可能答应来自其他人的任何委托。”郝昭说着便想起了程知勿昨日发给他的短信，说在东北那边遇到了一名正在尝试“复活”的观察者。
在他接近两千年的观察者生涯中，也遇到过尝试脱离观察者群体的家伙，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对于程知勿短信里说的那个人，郝昭也不认为他会成功。毕竟，这是不死的代价。
所以他对蒋明光说的那句话，也相当于侧面再次拒绝了蒋明光的委托。
可是蒋明光不以为意，他笑了笑，仿佛胜券在握。“别急着拒绝，先听完我提供给你的理由再说也不迟，不是么？”蒋明光的语调沉缓了下来，变得非常具有说服力。
郝昭虽然态度坚决，但也不是不愿意听对方说，于是便耐下心听了起来。
“程知勿。”蒋明光只吐出三个字。
“什么？”这让原本准备好听蒋明光长篇大论的郝昭有些猝不及防，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对方提程知勿的名字做什么，还以为蒋明光是想要打情感牌，但搬出程知勿也不好使啊，除非这事儿……
“这事儿和他有关。”
除非这事儿和他有关……郝昭被中断的思绪在蒋明光说完之后堪堪接上。
他面色木然，“你没开玩笑？”
“我也希望我能放松下来开一个玩笑。”蒋明光苦笑了一下，委婉地表达了他很忙，希望不要再在这些不必要的事情上耽搁时间，“这么跟你说吧，我委托二位去取的东西，正是程知勿现在用得上的。而且，那东西的原作者是老徐，这个名字郝昭你应该是知道的，我相信你们观察者不会拒绝了解这个尘封的秘密的机会。”
蒋明光的话让郝昭犹豫了起来。
他说得对，对于观察者来说，窥探并记录历史的真相便是一切的意义，对于那位引导了妖理会发展方向的老徐，郝昭已经好奇很久很久了。但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观察者亲自参与到他们所观察的故事中去推动进程。而程知勿则是彻底倾覆这一天平的最后一个砝码，谁也不知道郝昭是怎么想的，总之，在综合考虑之后，他神色严肃地对蒋明光点了点头。
“我可以接受东荒的这次委托，以私人身份。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蒋明光听到郝昭的同意，一点也不惊讶，就像他一开始提出委托时那样，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必要的时候，我希望你，或者你们，为我做一件事。”郝昭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他说得很慢，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一边措辞一边开口。
蒋明光从露面开始便一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在听到郝昭的这句话时，他终于第一次惊讶了起来。在短暂的惊讶后，他有些好奇地看着郝昭，突然微微笑了起来，问：“以私人身份？”
“是的，以私人身份。”郝昭点头确认。
“好，好得很。”蒋明光轻轻抚着掌，叹了起来，他又看向一旁好几分钟没说话的褚先生，“你呢，有什么想要提的要求么？”
褚先生显得有些窘迫，他没想到自己还有提要求的机会，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组织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来，“那个……我希望能缩短对我的考察周期。”
“抱歉，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东荒有自己的一套严密章程，不能因为我而坏了规矩。你重新提吧。”
遭到拒绝的褚先生有些失望，在绞尽脑汁想了两分钟后，他又说：“那我想要您的一个……签名，可以吗？”
签名？蒋明光有些疑惑，这算哪门子要求？不过这不是什么难事，他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好，既然二位没有意见，那我便来讲一下委托的内容。”蒋明光拍拍手，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随后他接着说：“这次的目标是老徐所有的研究档案，从他在白门后建立起那个研究团队开始，到他被妖理会逼迫驱逐躲到古山海中，这整整二十余年的所有研究档案，我需要你们一份不落地找到并带给我。据东荒获得的信息，这些档案总的来说分为了两个部分，以实验室搬迁的时间为节点划分。在白门时期，老徐基本上采取的都是手写的纸质档案来记录自己的研究成果，在生物实验室时期，他开始尝试用更便捷的电子档，但是占比不多，大约只有同时期的百分之三十左右。
“所有我需要的档案目前都存放在那所生物实验室的某个地方，纸质档和电子档也许并不在一起，两个时期的档案可能也是分开保存的，注意获取其中任何一份档案时都有可能引起妖理会的警觉。老徐遗留的所有物品，在妖理会里的保密等级都相当高。一旦惊动妖理会，那再想取得剩下的档案便非常困难了。
“我说清楚了吗？”
蒋明光看了看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