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羡眸光微动,被他这么毫不犹豫直白的问出来,其实是有点心虚的,但做都已经做过了,自然也没办法矢口否认。
于是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
“嗯。”
许清昼抄在兜中的手指不经意的弹动了两下,面上的情绪很淡然不显,下巴轻抬颔首:“也行,下次多个心眼,别到处乱跑。”
没说什么责怪或者质问的其他话语,许清昼只不轻不重丢下这么一句,抬步离开。
走在江羡前面。
她盯着他的身影隔了好几秒才收回目光。
往后一段时间,她虽然也跟许清昼碰面,但能谈话的机会并不多,偶尔她会去办公室送个文件,许清昼也不多问,签了东西交给她,头也不抬。
江羡忽略了心底那点隐晦的怅然若失,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
不过中间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许清昼出差带人,名单上有江羡,她东西都收拾好了要跟着去。
许清昼却在看见她的时候,皱了下眉,眼神倒是无半分波动,冷淡质问余理的安排:“我什么时候说过让她也跟着去。”
随后目光清清冷冷的看向江羡:“没你的事,你不用去。”
江羡尴尬在原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余理,又看了看心情似乎不怎么愉快的许清昼,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后许清昼交代她,让她把白秘书叫过来,她才离开,转而让小白秘书跟了许清昼的行程。
回去后的江羡回想起当时许清昼的冷脸和疏离,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余理被责怪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情绪,上了飞机后才平声道:“之前给你看的资料没看完?”
许清昼拨着衣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一截肤色和锁骨来,散漫慵懒的靠坐着,“什么资料?”
余理瞥他一眼,不疾不徐的戳穿他:“这次的出差事宜,开篇第一页不就是随行名单。”
余理不信他没看见。
许清昼动作微顿,薄唇不经意的抿了下,垂着眼没吭声。
余理说:“之前穷追猛打,现在把人往外推又算什么。”
“你不懂。”
许清昼拿过小毯子披在自己身上,边边角角都掖好,又把耳罩眼罩这些准备齐全,显然一副打算闭目养神的姿态,他做这些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余理的确不懂,只知道这人最近连轴转没怎么休息好,便不再多打扰。
许清昼放松下来休憩,闭眼都是当时江羡讪讪尴尬又故作镇定的神情,这段时间都没好好瞧过她,天气回暖,穿得不如冬季臃肿,看着她倒像是清减了些。
他明白的,不能把人逼紧了。
但江羡又是那种不强制性逼一逼,就不会给出什么太大反应的人。
循序渐进、循循善诱,在他看来,于江羡来说根本就没什么用,只能暂时让人放松,必要时收一收。
尽管被许清昼撂了冷脸,江羡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她妈说家那边有个沾亲带故的表姐结婚,让她回来参加婚礼,顺带当个伴娘热闹热闹。
江羡向上呈了假,有什么事转线上解决,当天就打包行李回了棠镇。
小镇上谁家结婚基本都是一条街的热闹,廖柏娟帮忙回来看见江羡,把人带到自己面前左右打量,“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
江羡自己没什么感觉,扯了扯衣摆,笑说:“一天三顿都吃着的,没瘦啊。”
没有劳累,廖柏娟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看上去都格外的好,江羡是下午一点多到的。
廖柏娟问:“吃饭了吗?是不是路上还没来得及,冰箱里有我前两天包的馄饨,妈给你煮一碗?”
江羡自己捋起了袖子,“不用,您去歇着,我自己来就行。”
廖柏娟把她往外赶,刚好听见猫叫,便道:“去瞧瞧你的猫,老爱待在隔壁,这是闻着你味儿了才肯回来的。”
江羡哭笑不得,蹲身去把吃得胖嘟嘟的溜溜抱起来拎了两下,真重了。
抱着溜溜往外走,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到了院子里。
上次回来还是冰雪覆盖,这会儿入了春,万物复苏,冒出一片嫩绿的颜色,几棵樱桃树,光秃秃的也发了俏生生的芽,再过一段时间,枝头就会开出朵朵生机蓬勃的花来。
吃了馄饨,廖柏娟带着江羡去了结婚那户人家,一路上跟她念叨:“原是没打算叫你回来的,人多就爱说闲话,我就随口提了一嘴你的情况,说是回来一趟,介绍些年轻人给你认识,妈妈早前就去看了,新郎官儿那些小伙子,个个都生得俊俏,有两三个也都是云京的城市户口,家里情况也是极好的……”
絮絮叨叨一阵,江羡也只乖乖听着,没反驳,也不多言。
“正好你那表姐有个伴娘赶飞机过来路上出了点问题,说是生了病来不了,一琢磨这事儿就落在了你头上,妈也不说非要你找个对象,但多交交朋友也开心一点是不是?”
自己生的女儿廖柏娟能不清楚吗,江羡看着在她面前笑吟吟的,其实不善与人交往,这么多年,身边没个知心朋友,独来独往的,她都是看在眼里,有时候夜深了,想到一些事情,还对着江父的照片抹眼泪,说当初宁愿自己辛苦些,也不该把阿羡往许家送。
江羡点头说好,亲亲热热的挽着妈妈的胳膊。
好多人她不认识,廖柏娟说什么,她便跟着叫人就是。
到了举行婚礼当天,江羡有过林知鸢的经验,对婚礼流程这事情倒是熟悉,当伴娘也是得心应手。
没让化妆师上手,今天又不是她结婚,没必要抢那个风头,自己简简单单的弄了个淡妆,头发半扎半披,伴娘服一换,仍然叫人眼前一亮。
不过到底是赶鸭子上架,江羡跟新娘这些不是特别熟悉,只过来当个陪衬充人数,站在角落里笑着就行。
她虽面上带着温婉的笑容,但那凌凌气质却叫人不容忽视,也不敢轻易靠近。
婚礼渐渐结束后,大家都喝了些酒,才有些一两个大胆的往江羡跟前凑。
也正是新郎那边的伴郎,其中一位端着酒杯,站在江羡旁边的栏杆边吹风。
“怎么不进去吃东西?”
江羡礼节性的微微一笑,“吃了些,出来透透气,而且今晚的天空很好看。”
男人顺着她的指向抬头,果然繁星满天,也跟着笑了笑,他五官端正,是以笑起来时也显俊逸:“是啊,在大城市里,不去特定的地方,少见这种星空。”
江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男人便顺着道:“我听嫂子说,你也是在云京工作,是做什么行业的?”
嫂子是指新娘,江羡面不改色,“行业倒是算不上具体,一些文职类工作而已。”
“那还挺轻松的。”
接着男人便说起自己来,显然在工作方面很有滔滔不绝的资本。
江羡多数时笑而不语,偶尔应承两句。
一杯酒,男人边说边喝,见了底,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感到歉意,“不好意思,希望你不会觉得枯燥,我这人碰上志同道合的朋友就有些话多。”
江羡矜持颔首:“还好,挺有意思的。”
男人眼底冒出一缕喜悦的光来,像是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两下,“那就好,还以为你会反感这样。”
江羡不经意拂了下手臂,“好像有点冷,我想进去了,你还要继续赏夜景吗?”
男人的目光拂过她白皙的两条胳膊,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忙道:“不了,进去吧,估计他们待会儿还要闹洞房。”
江羡跟他一同走了进去,半道儿又借口去了洗手间。
看着她窈窕远去的身影,有人往他胸口推搡打趣,“怎么样,看情况你们聊上了?有没有戏?”
男人蓦然有点脸红,“胡说什么呢,只是简单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而已。”
揶揄的几人不信,围着他三言两语的打听更多的八卦。
大概是有人试过了,等江羡从洗手间出来后,又有几人上前来跟她搭话。
江羡虽不喜交际往来,但职业习惯使然,跟多了许清昼到各种场合迂回,她也轻松自若。
晚些时候跟廖柏娟一同回家,问起她有没有想法的对象,江羡今晚多少还是喝了些酒,微醺的状态,听见她妈兴致勃勃的打探,就不免笑起来,“哪儿那么快妈妈,您要问,我觉得都好,毕竟才刚认识,又不是像电视里拍的那样一见钟情。”
廖柏娟不认同:“没让你一见钟情啊,刚认识以后也可以继续认识嘛,你没加他们微信?”
江羡摇了摇头,“没有。”
是有人要加的,不过她推拒了。
廖柏娟略有些失望,看着忧心忡忡的:“我们家阿羡27岁了,都快是个老姑娘了……”
江羡靠着她的肩闭眼蹭了蹭,“好了妈,您没什么好急的,我这不还没三十吗,早着呢,缘分这东西也强求不来不是吗。”
廖柏娟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行,正色看她:“不然妈妈也给你去报个名,跟你姜阿姨一样,一天十来个相亲对象,我就还不信找不到合适的!”
江羡一听顿时头都大了,忙说不要不行,廖柏娟要反驳,江羡抱住她,“妈,您真别急,想想我们家还有那么多债务没还清呢,就别耽搁那些好人了嗯?等我把债还清了,女儿也有底气些是不是?”
说到这件事,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廖柏娟心都凉了,大概也是酒意上头,又想起往事,眼睛红了,说都是她这个当妈的不好,害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好好的还背一身债。
江羡听着心里难受,本来没想说这些,也只是话赶话,随口一说,倒惹得她妈妈伤心了,赶忙又把人好声好气的哄着。
回到家,江羡赶紧让她妈休息去了,自己去看了眼窝里的溜溜。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还没给它铲屎,收拾一通换了猫粮和水,又开了一个罐罐,看着溜溜吃得香,一摸,发出咕噜咕噜的舒服声,江羡嘴角也往上翘了翘。
给自己煮了点醒酒汤,才又忙着去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在电脑前坐了一个多小时,得空伸了个拦腰,扭扭僵硬的身子,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她偏头一看,是个眼熟的微信头像。
许清昼:[在棠镇?]
江羡之前忙着敲键盘,手指都是僵的,活动了下,都发出脆响。
看着似乎远离她生活很久的人发的消息,江羡指尖轻微的动了动,敲了一个字:嗯。
许清昼问:[现在你方便吗?]
江羡有点茫然:[啊?]
许清昼:[出来。]
江羡愣了一瞬,突然就猛地站起来,踩着拖鞋都差点摔,脚趾撞到桌脚,疼得她呲牙咧嘴,而后站稳了单脚跳到窗边,趴过去拉开窗帘一角。
院门外的马路上,果然停着一辆车!
车厢里开着灯,隐隐约约能看到驾驶座上的人,正低着头。
江羡不禁抬手捂住胸口,呼吸都慢了下来,克制着,下一瞬又变得快起来。
她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着手机的手都抖了两下:[什么意思,你出差回来了?]
许清昼也很直接:[我在你家楼下。]
江羡没有再回复他了。
捂着自己还疼着的脚趾,揉了揉,想想当时出差前他的冷脸,再想想他现在的行为。
想不通,过了会儿才站起来下楼。
出了卧室又返回,披了件薄衫出去。
先打开对面的门看了看,听动静,她妈妈已经睡着了,喝了些酒的,现在睡得正沉。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下楼,溜溜看见她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又喵了声。
吓得江羡连忙竖起手指,“嘘,别叫。”
溜溜被吵醒,毛发有些炸,斜眼很不屑的瞧着她。
江羡也顾不上它,蹑手蹑脚的出去了,到了院子里去开门。
晚风果然吹得有些凉,好在她多穿了一件。
在楼上看着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今真的近距离了,江羡还是感到匪夷所思,她眼神有些复杂。
倒是许清昼觉察到她的动静,给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上车。
她绕了个圈,去了副驾驶。
上了车,比外面暖和很多。
“穿这么点,不冷吗?”许清昼的视线紧紧的落在她身上,作势要开暖气,白天的温度倒也有二十多度,但昼夜温差还是大。
江羡还穿着伴娘服——其实就是她自己一件压箱底的白裙子,原伴娘服跟她体型尺寸对不上不能穿,她特地翻了翻衣柜找出来的,还没洗澡,打算是工作完就换的,不过现在出了点状况之外的事情。
江羡摇了摇头,也没抬头看他,“你怎么过来了?”
许清昼的目光打从她一出现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她已经很久没在他面前穿过白裙了,且今晚的她,跟以往似乎不太一样。
上过妆,不浓,但也衬得她的五官精致漂亮,脸颊有着淡淡的红晕,似有若无的酒香和她身上清淡好闻的香水味,随意披散的长发,半扎着,柔顺也很有蓬松感,是以显得整个人都很温柔。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江羡不禁抬了抬眼,两人的视线在昏黄的灯光中触碰又交错,她率先偏过头去。
许清昼的视线也稍稍移了一点,但又忽地顿住。
因为是之前的衣服,大概是小了些,所以把她的身形线条都束缚得很紧,胸口圆润的勒着,薄衫微微往下滑空着,以他的角度,尽收眼底。
许清昼克制的滚了滚喉结,再出声时嗓音都微哑:“听说你请假回了棠镇,上次离开得太匆忙,没好好跟溜溜道别,所以就来看看它。”
他指了指后座,那是给溜溜带的礼物。
江羡愣住,看过去又收回来,没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上次的确也是,他对溜溜爱搭不理的,溜溜扒车门他都没反应,她还跟溜溜顺他坏话来着。
不过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其实也说得通。
“我刚出来的时候正好把它吵醒了,不然我抱出来让你跟它见一面?”
说着就要打开车门下去,许清昼拦住了:“不用,让它睡吧。”
江羡:“……”
她又坐了回去。
有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江羡之前还觉得挺冷,现在倒是热了起来。
不免降了点车窗,让风流通进来。
在她捋被风吹起的发丝时,许清昼低声说:“你今天看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江羡低头看了眼自己,不自然的扯了扯裙摆,“哦,不算特殊吧,就是去当了回伴娘,看别人结婚来着。”
“喝酒了?”
“喝了一点。”
许清昼看着她,“感觉怎么样?”
江羡眨了眨眼,“还…行?”
她看了下时间,十点多了。
不知道许清昼什么时候过来的,前面又经历了什么,但之前对视的时候,感觉他挺累的,眉眼间都漫着疲倦。
她拧着眉想了下,觉得把车一直停在她家门口也不好,万一被谁看见了,明天准得传进她妈耳朵里。
便提议:“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宵夜之类的,或者你是打算等下就回去还是在这边住一晚?”
许清昼动了动眉:“明天走,不想疲劳驾驶。”
江羡懂了,自己系上安全带,见他还没动作,不由得道:“不然我来开车?”
正好她知道路。
许清昼:“我来。”
棠镇不小,但要说繁华那肯定是比不得的,不过夜间也有烧烤大排档这些,宵夜除了这些也没别的。
江羡倒是记得附近有家汤馆,过去时还很热闹。
下车后她在前面带路,没走两步肩头倏然一沉。
她意外抬头。
许清昼垂眸看过来,视线拂过她的脸庞,眉骨在夜间显得清隽,“冷,穿上。”
带了体温的大衣又长又宽的将她裹了起来,几乎垂在她的小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