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很大。
阿美缩躺在床边一角,跟许清昼几乎隔着两个成年人的距离,她不敢轻举妄动,紧紧揪着被角,心跳如雷。
几秒后,她轻轻颤着声音怯怯开口:“许总?”
…
“许总,您睡了吗?”
…
没人回答。
只遥遥传来男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显然睡得很熟,这无形之中给予了阿美勇气,她咬着唇,一点一点地往他身边挪。
很快,只要她稍稍伸出手,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触碰到许清昼的肩。
她的呼吸愈渐凌乱,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今晚她来到这个房间,算是意外之喜。
之前在鎏金,她被许清昼点了一次人头(114章),陪着酒,虽然他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甚至是视若无睹,但落在旁人眼中却是莫大的恩惠与求之不得的。
鎏金的姑娘,来来去去,漂亮拔尖儿的不少,为钱为利,新人层出不穷,提早经理就打了招呼说今天会来一批新的,让妈咪盯着教教提点几句,后又跟妈咪叮嘱,说找个机灵会来事儿的新姑娘送去楼上贵宾室。
妈咪多了个心眼问:“是哪位爷的?”
经理颇为头疼:“许家二少爷。”
妈咪显然也明白他的为难之处,那许总的规矩他们是知道的,随便送人过去,万一怪罪下来,够他们吃好几壶,当即眼珠子一转,就瞧见角落里安安静静地阿美,赶紧把人招呼过来,笑吟吟的介绍给经理:“我看也别选新人去,免得不懂规矩触了霉头,就让阿美去,之前许总可点将过她,我瞧着是满意的。”
阿美就这么没有选择权的被送了过来。
她算是运气好的,第一次陪酒是跟了许清昼,没有遭受为难跟羞辱骚扰,那时她初初入鎏金,对不少事都一知半解,待的久了,经历过一些事,脸皮也就厚了,随波逐流的,在这销金窟的地方也变得势利自私起来。
再次有机会接触许清昼,于阿美来说,就跟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她忐忑紧张地伸出手,在被子底下移动,碰到了许清昼的胳膊。
指尖蓦然就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不自觉的往后一缩,两秒后,又重新摸了过去。
贴上他的衣袖,能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阿美心口轻颤,往他那边再度靠了靠,却感觉到手下的不对劲——从小臂那一截开始,像是绑了什么东西。
阿美停下动作,收回手将被子掀了上去,这次她还闻到一股微浓的药味,有些刺鼻。
房间昏暗,她不敢开灯去瞧,半坐起来,凭着感觉用手去感受,发现他的手是受着伤的,看情况大概还比较严重。
阿美顿时不敢再乱碰,呆呆坐在那里,一时间心乱如麻。
或许是因为被子掀了上去,受凉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阿美刚才毫无章法的触碰引起了手伤的不适,许清昼的气息忽然沉重了许多。
阿美登时瞪圆了眼睛,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像是被人紧紧地攥紧了脖颈似的。
没过几秒,许清昼无意识的翻了个身,背对过去,完好无损的左手一拽,被子重新将他盖住。
阿美一直憋着气,憋得脸通红,心肺都几乎炸裂才敢放松,狠狠控制着自己的气息和行为举止,直直盯着许清昼的方向,一刻不敢挪开眼。
良久后见他没了动静,她整个人才像是松了口气,活过来一般,什么心思都没了,像个远离危险的小动物似的,抓起地上的裙子穿好,跑到沙发上躺下,时间晚了,也不敢轻易的就放任自己睡过去,神经时刻紧绷着。
直到天蒙蒙亮起,她才爬下来,又想到经理跟她交代的事情,咬唇挣扎犹豫了几番,开始动手把贴身衣物脱下来搭在床尾,轻手轻脚的制造出一点事后的迹象,忍痛拔了几根头发放在枕头上,接着要离开之际,又回身。
指尖抚了抚唇瓣,干干的口红颜色剐蹭到许清昼的白衬衣颈边处。
而后,悄无声息地从房间消失。
-
这一觉许清昼睡得沉极了。
他自己感觉就像是做了什么辛苦的体力活似的,四肢都泛着软的不得劲。
缓了缓,才揉着额头起来。
不想抬眼便看见床上的内裤跟胸衣,性感款的不用猜就知道是女人的东西,还有他旁边的位置,被子凌乱、枕头歪扭,仔细一看,上面竟然还有女人的头发!
“操。”
许清昼被恶心到了,然后是慌,他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连着骂了好几句脏话,整个人都清醒了。
站在床边扒了扒头发,下意识低头看自己,上下左右的摸了摸。
——还好,还是昨天穿的衣服。
又不放心,甚至把手伸进里裤中,将那晨起挺有反应的东西捞了两把,感受了下,没问题,无使用痕迹。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安心了。
紧接着又一股火涌上来,满脸的不耐烦和戾气,他才没来鎏金多久,房间卫生就搞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哪个女人滚了床单留下了证据,大清早的真晦气。
许清昼叫来了鎏金的管理人员,负责贵宾室这块的,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发了通怒火,才匆匆离开了鎏金。
拦了车径直回江羡的公寓,许清昼只要一想到自己睡了别人才睡过的床,就浑身不自在,头皮发麻,有几分烦躁他昨晚怎么就睡得那么死,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越想许清昼心里就越浮躁,情绪差劲。
时间还早,不到江羡出门上班的时候,许清昼到了门前,就算知道密码也不敢直接开锁进去。
就倚靠在墙边,闭眼平复自己凌乱又复杂的情绪,隐隐的还有点不安。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左右,门被打开,江羡从里走出来。
许清昼立马站直了身,看着她,打招呼:“早。”
嗓音略微嘶哑。
江羡眼里闪过惊诧,她看着许清昼打量,见他一身狼狈满脸疲惫的模样,“你昨天晚上没走,就一直待在门外?”
“我…咳。”许清昼清了清嗓,“没有,我前不久过来的。”
却是没提自己昨晚去了那里。
理智上告诉他,不能让这事给江羡知道,万一误会了怎么办,他自己都膈应,就别害得她也反感了。
江羡点点头:“那你现在是——”
“我先进去上个厕所。”
他抢断她的话,跻身进去了。
看他急急忙忙的样,江羡无奈的给他让路,余光不经意的扫到他的肩,跟着上移,蓦然瞥见一抹红。
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他便匆匆走远了。
江羡眨了下眼,有点莫名,但也没多在意,这会儿她急着去公司,自然没时间跟许清昼闲聊,想了想,走进去敲了浴室的门。
许清昼正在脱衣服,他要洗澡,听见动静停下动作,“怎么了?”
江羡在门外说道:“你今天去公司吗?”
“晚点去。”
“哦,那你等下出来可以先把你的东西收一收,有时间就带走。”
许清昼眸光一暗,清楚她想要赶走他的念头还没消失,倒也不意外,这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嗯。”
得到他的回答江羡才离开。
实在受不了,许清昼感觉自己脏得厉害,脱衣服时动作都有些鲁莽,以至于一个不留神,猛地碰到了右手,霎时疼得他变了脸,发出一声难忍的闷哼。
好半晌,他才缓过来,额角都浸出细细密密的汗。
洗完澡,他直接抄过昨天穿的衣裤扔进垃圾桶,白衬衣叠在最上方,右手仍然不舒服,许清昼心情十分阴郁,抬脚离开时,忽而在衬衣上看到刺眼的东西。
他旋即转身,一把抓起衬衣拎起来,把颈边的布料撑开,红色的,并不陌生,他从江羡嘴上不知吃了多少这玩意儿,盯着瞧了好几秒,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昨晚根本就没让女人近过身。
不对劲。
都不对劲。
许清昼没有犹豫的给鎏金那边打了电话,说要调昨晚的监控。
那边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听得许清昼火冒三丈:“我让你去调监控,听不懂吗,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许总,实在是不好意思,贵宾室那层楼的监控从前两天就有些问题,昨天就派人来修了,还没修好,如果您要其他时间的,是没问题,但要昨晚的监控录像……这边可能没办法给您。”
许清昼几乎火大的压不住。
撞了鬼的有这么巧。
他仿佛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敲了一棒子吃了个莫名其妙的哑巴亏。
但这一时半会儿,许清昼也想不到其他的。
对于房间里凌乱,他训了一顿,那人点头哈腰的说是底下工作人员做事不严谨,一直赔礼道歉说给他造成了不良好的休息体验,下次一定注意,清洁卫生和其他方面都会仔细认真的对待。
对于他衣领上的口红印,许清昼翻来覆去的想都没想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于真是不小心在哪儿沾上的。
昨晚霍三挨他最近,勾肩搭背也不少,指不定从他身上蹭下来的也有可能。
许清昼没想到就只出去玩乐放松一下,就惹出这么些糟心事,偏偏这时跟江羡还闹得有些不太愉快。
屋漏偏逢连夜雨。
许清昼决定下午再去公司,他得上医院看看自己的手。
还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