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宴赫修养的三个月中，一共见过柳如烟三次。
平均一月一次。
有时候她是滑雪回来，有时候是刚逛完街，有时候是听完歌剧。
相同的是，她都是顺道过来看望他，并不是专程跑去医院瞧他的。
更过分的是，她派了十个保镖在医院守着，医生一日不说姜宴赫痊愈，他就不能出院瞎跑。“……”
林智拿着早餐进了房间。
他默默同情了姜宴赫两秒，“姜局，早餐是您喜欢吃的水煮鱼和韭菜炒蛋。”
“前几天您说营养师做的餐点味道不好，gloria小姐立马从京城请了一位中餐厨师。”
姜宴赫在看电视剧，男人头也不抬，“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姜局，不要这么悲观。”林智放下早餐，“gloria小姐对您还是很不错的。”
“十个保镖，五位医生，两位护工还有四位营养师。连病房都给您换了，换成现在的小型别墅。”
“除了不能“行”，您的吃穿用都不愁。今天是28号了，再坚持几天就是下个月，下个月gloria小姐又会来看望您一次。”
姜宴赫沉默。
林智心底叹了口气。
天道变了，能说会道，只有他嘲讽别人，何曾被嘲讽过的姜局现在都不爱说话了。
林智感慨道：“姜局，我觉得您好像被gloria小姐骗了。”
三个月前在威廉庄园，gloria小姐口口声声说每日来病房陪姜局治疗伤口。
都是假的。
“砰”地一下，林智被抱枕砸了个正着。
“我还用你告诉我我被骗了？”姜宴赫生气。
他回到病房第二天，柳如烟迟迟没有来，来的是十个保镖，他就知道他被骗了。
“姜局，不要生气。你的人生很少有被骗的经历，从前你不是骗罪犯上钩，就是骗局里的同事。”
“厅里从上到下谁没被你戏耍过，现在好不容易自己被骗一次，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骗局。”
“林智你是不是缺心眼！”
见姜宴赫抓起另一个抱枕，林智立马跑。
恰逢这时周青进了门，见到这副景象：“……”
姜局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扔抱枕，以前可没干过这事。以前姜局生气，那就是直接把人撂倒。
周青走上前，“姜局，卡洛琳申请了回瑞典见亲人。”
“国际监狱同意了她的申请，给了三天的假期，在威尔森先生的陪同下，卡洛琳今天中午会到达。”
国际法律就是如此。
即便是死刑犯，也可以申请见亲属。
“如烟在哪？”姜宴赫问。
林智和周青互看一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拿我手机过来。”姜宴赫朝林智伸手，“快点，手机给我。”
林智：“……”
周青帮林智说，“姜局，您又要给gloria小姐打电话发信息了吗？”
“您忘了，您上个月一个晚上给她打了上百个电话，发了几百条短信，她报警说您扰民吗？”
害得他与周青二人去警局解释了许久。
还调了京城那边的官网信息，将姜宴赫在国际的顾问身份也都让人传真过来，才勉强脱身。
最后人警察怎么说的？
“身为警务人员，就不要知法犯法。扰民会被刑拘，下次再这样直接拘留。”
林智将手机拿出来，递给姜宴赫，“姜局，您要是被拘留了，我和周青可没办法保释您。”
姜宴赫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
他直接点开联系人，就拨了柳如烟的号码。
第一个没拨通，他又立马拨了第二个。
林智和周青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许这次真的要去局子里喝茶了。
-
与此同时，funäsfjällen山脉。
女人的身影穿梭在冰川雪地中，在空中划出一道弯弧，平稳落地。
“还可以吧？”柳如烟摘下护镜，冲雪娜笑道。
“太可以了！”雪娜跑上前，隔着厚重的棉服抱住柳如烟，“小时候爸爸教我滑雪，我学了几年都没学会。”
“你的学习能力很强gloria，最起码没有摔跤。”
柳如烟一边脱下滑雪器具，一边调侃她：“好可惜，我都不知道摔跤是什么滋味。”
她说完就跑了。
雪娜反应了两秒钟，才发觉她在内涵她。
女人原地蹲下揉了个雪球就追着柳如烟跑，她冲前面的威廉家护卫说：“把她拦住，抓住她！”
三五个护卫顿了几拍。
其中一个护卫还拿着柳如烟的滑雪器材。
从滑雪场离开，两个人小孩似的扭打在一起。
互相凶几句，又互相亲一口。
“这里信号不好，手机都没有反应。”柳如烟打开手机，朝不同方向晃了晃。
“上个月另一片山脉发生雪崩，可能把无线网压坏了。”
瑞典的人都喜欢慢生活，柳如烟住在小镇上的时候，就亲眼看着维修工人修马路旁的坑。
修了四个月都没修好。
“你这么着急看手机，是不是想给某人打电话呀？”雪娜凑到柳如烟跟前。
“晚上就回到威廉庄园了，你明天去医院看他呗。”
柳如烟嗔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上个月你报警投诉他扰民，警察没把他吓着，把我吓着了，我还以为他真要被拘留。”
“他人还挺好玩的，报了警他也不生气。”雪娜又说，“gloria，爸爸也很喜欢他，你们两可以试试哦。”
柳如烟没说话。
-
车子驶入瑞典市区，已经是晚上。
进入市区手机终于有了新号。
柳如烟迷糊醒过来，就拿出手机。屏幕上n多条未接电话，都是姜宴赫打来的。
就在她打算回一个电话时，车子忽然急刹车！
柳如烟手快地拉住雪娜，才没让她被甩出去。
“怎么开的车！”雪娜被惊醒，满脸不痛快。
林肯的后车座车门被打开。
卡洛琳站在车外，女人目光落在柳如烟身上，“gloria，好久不见。”
“姐姐！”雪娜清醒了不少，她扭过身子看向卡洛琳，很意外：“姐姐，我回瑞典三个月了，都没看见你。”
“你去国外出差了吗？我好想你啊姐姐。”
雪娜解开安全带，就要往车外走，伸手要去拥抱卡洛琳。
柳如烟及时将她拉了回来。
雪娜疑惑：“gloria？”
“你要做什么？”柳如烟看着卡洛琳，垂在身侧的手按下拨通键。
手机屏幕显示正在拨号“姜宴赫。”
数秒钟，电话通了。
柳如烟将屏幕熄灭，把手机藏在身后。
“你不在国际监狱里服刑，怎么会回到瑞典？你越狱？”
听闻“服刑”，雪娜眼睛都睁大了，“姐姐，你怎么会被……”
“雪娜，下来。”卡洛琳伸手握住了雪娜的手腕。
柳如烟也及时拉住了雪娜。
卡洛琳没有时间再温柔细语下去。
女人猛地拽了一把雪娜，直接将人从林肯车内拽了出去，扔在绿化道上。
卡洛琳进了车，吩咐她的人：“去开车。”
“姐姐，你要带gloria去哪里？”雪娜爬起来，“你真的违法被逮捕了吗？”
林肯呼啸一声离开。
马路上除了受惊的雪娜，还躺着开车的司机。
-
车子掉头开往郊区。
车内，卡洛琳在通电话。
女人穿着一身黑衣，看样子是申请回瑞典见亲属，半路上跑了。
“十分钟内就到，感谢你帮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先走吧。”
“嗯，我会的。”
结束了通话，卡洛琳将手机扔出窗外。
而后，她才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柳如烟。
“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姐姐说过，姐姐自始至终都很爱你。”
卡洛琳朝柳如烟靠近，伸出手绕过她后背，轻易将她还在通话界面的手机抢了过来。
“卡洛琳！”
“姜先生。”
柳如烟的声音与卡洛琳的问候声一同响起。
卡洛琳将手机免提打开，“既然gloria已经给你打了电话，就不用我打第二个。”
“稍后我会把地址发给你，自己一个人过来。”
她没给姜宴赫回话的机会，就将通话切断了。
“无期徒刑只要表现优良可以改为有期，你现在逃跑，被抓回去就没有改刑的可能了。”
“若是伤了人，就是死刑。”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卡洛琳点了根烟，“姜宴赫把我耍了，我当然得出口气。”
“另外，我还打算让他帮我办事呢。”
“他不会替你办事。”
“他会的。”卡洛琳无比坚定，“只要有你，他会替我办事，甚至父亲也会帮我。”
卡洛琳伸出手，轻轻握住柳如烟的手，“谁让他们两这么宝贝你呢。”
柳如烟要抽回手，却发现脑袋逐渐混沌。
卡洛琳吐出来的烟圈，混入空气里，吸进她的鼻腔。
吸入越多就越晕。
双眼一白，柳如烟昏了过去。
卡洛琳搂住她，低头看她时，女人眼眸温柔：“我不会伤害你。”
-
柳如烟醒来，视线里是灰色的水泥天花板。
这是一处废弃了的屋子。
她本能坐起身，才感知到自己右手手腕拷着手铐，手铐另一端拷在床头的铁栏杆上。
“要喝水吗？”卡洛琳掐灭烟头走过来。
柳如烟偏过头，半个眼风也不给她。
“gloria，姐姐提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卡洛琳声音温柔，“因为等会儿我可能会拿枪抵着你的脑袋。”
“但是你放心，只是用来吓唬对方的手段，我不会朝你开枪。”
柳如烟依旧不搭理她。
在林肯车内吸入了迷烟，她有点反胃，头也有点疼。
“迷烟对身体没有危害，再过两个小时身体就会舒服了。”
卡洛琳低头看了一眼柳如烟手腕上的手表，“看时间，他应该快到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是姜宴赫。
在林肯车上时，卡洛琳要他一个人来。
“你要对他做什么？”柳如烟转过头。
“提起他你才愿意跟姐姐搭话，你的举动令人心酸啊gloria。”
卡洛琳叹了口气，“我还能对他做什么呢？顶多就是把他打一顿，泄愤。”
“二十多年都顺风顺水，这次栽在一个检察官手里，你说他钓鱼执法的能力怎么这么强？”
“他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跟你耍手段？”
在汉国有一句话说得好，所有的执法部门，只有禁du人员能够使用“钓鱼”的手段诱导罪犯上钩。
姜宴赫钓鱼的技术炉火纯青，想必平时没少钓。
“常在河边走，哪里会不湿鞋？”柳如烟语气很淡，“就算他没抓你，你下次也逃不掉。”
“这可不一定。”
卡洛琳对自己很有信心，“这次若不是资金需求紧张，加上你的缘故，我一定不会栽在他手上。”
“他对你表现得那么深情痴心，我以为他会牺牲那身制服，一心只想娶你呢。”
“看来，在他心里还是那身衣服重要，你是次要的。”
卡洛琳注视着柳如烟，“这男人不可靠，gloria你听姐姐的话，日后不要嫁给他。”
她这个人，临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给柳如烟洗脑。
“你错了姐姐。”
“我很久以前在京城，就是用他的名号来保护自己，有一天也是他挺身而出保护了我。”
“不光他热爱他的职业，我也爱穿上那身衣服的他。”
“如果他真的答应你的要求入了威廉家，出卖自己的灵魂，违背自己的信仰，我反而不愿意嫁给他。”
卡洛琳笑了，“你的意思是，打算近期嫁给他了？”
“我嫁不嫁给他与你无关。”柳如烟又说，“但是你逃不掉法律的制裁，这是一定的。”
“不要再反抗了，伏法总比负隅顽抗让你后半辈子更体面。”
“有你在手上怎么会是负隅顽抗？”卡洛琳将枪取了出来，在柳如烟的注视下，一枚一枚子弹往里面装。
“你说，我要挟你，让姜宴赫替我解决掉华森的私生子，他会在一秒钟内答应，还是三秒钟？”
“作为国际督查顾问的他，杀了那个孽种太简单了。”
柳如烟看着她，摇了摇头：“你没有办法胁迫他，他也不会去干违法的事。”
“是吗？”卡洛琳挑眉。
仿佛在嘲笑柳如烟无端来的自信。
“你没有机会要挟他，不信吗？”
卡洛琳上挑的眉毛渐渐松弛下来，聚精的视线定格在柳如烟略白的脸上，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十来秒钟的功夫，二楼拐角处，姜宴赫出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