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老柴家一直人丁不旺。
直到南都王将屠刀递到他亲兄弟脖颈之前,大景皇族内部都还算和谐友爱。
然昔年先太子巫蛊案,硬生将这皇家的体面遮羞布全部撕毁。
先太子巫蛊案牵连无数,杀得血流漂杵。
京中风声鹤唳,纷纷站队或是为了立场相互攻讦。
便是皇天贵胄日子也不好过。
那时还是藩王的隆庆帝,只因为太子说了一句话,便被暴怒的皇帝遣使者到封地当面训诫。
而后不得不做出游戏人间的浪荡样以自保。
时皇次女临安公主驸马纪伦牵扯入此案,成为大景历史上第一个被赐死的驸马都尉。
驸马死后,临安公主惊惧忧郁,同年病逝。
次年,皇三女宝清公主难产而死。
其中命运最为悲惨的,是皇六女南康公主。
赵鲤在泰安杀穿了南都王的军阵,南都王窥见时间长河陷入癫狂。
其幕僚狗急跳墙,抓来在泰安游历的高僧慧光为他治疯病。
后来南都王好了,慧光却变成了彻彻底底的癫子这些都是后话。
泰安之事后,先帝这才反应过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何等惨事。
原本兴冲冲要去泰山封禅的先帝,自觉无颜再去泰安。
到了那个地步,事情真相只能藏着盖着。
先帝捂住众人的嘴,却捂不住自己的良心,日夜不得安眠,开始沉迷吞服丹药,宠信宦官。
那段时间,皇帝昏聩至极,整个大景出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奇事。
比如,靖宁卫指挥使在庭上被殴打致死。
又比如,耸人听闻的卖公主。
大景太祖柴隆登基后,为了防止外戚干政,避免皇室与大臣通婚,想了个奇思妙想的点子。
子孙后代选妃选驸马,只能从民间挑选,身份不可太高贵。
如隆庆帝柴衡的发妻,当今皇后就出身小门小户,父亲只是京中一六品小吏。
且又有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旧制,大景公主们的驸马质量可想而知。
先帝沉迷丹药红丸的那些日子,竟命宦官去民间为南康公主寻驸马择婿。
不是哪个大宦官都如沈之行这般,贪婪无比的宦官揽了这桩事后,干了一个骚操作。
私底下,竟将南康公主婚事作为筹码摆着拍卖。
大景等级制度严苛,士大夫瞧不上南康公主,不代表商人们瞧不上。
为了翻身脱离商籍,商人们闻味而来。
最终,南康公主的驸马竟从一户江南大商户家中择出。
若只这般那便罢了,这驸马还是个不能人道的病痨鬼。
南康公主入宫告状,却被拦在宫门。
因宦官们那根烂舌头,倒说成南康公主骄横寻事。
那时已经病重的先帝成日昏昏沉沉,哪有功夫管这女儿。
没多久,南康公主染疫病逝。
截至此,隆庆帝只有一个还活着的姐妹。
也就是当今的含山长公主。
隆庆帝跟这长姐性子合不来并不算亲,但念及只有这一个姐姐了,登基后给足了面子。
晋封号,授金册,与驸马岁食俸米二千石。
这老柴家当代硕果仅存的公主,自是无比风光的。
因而养出了孤拐性子,年岁越大反倒越是任性跋扈。
出宫的轿子刚过宫门,含山长公主含怒回望皇城,险些一摔轿帘怒骂出来。
却在此时看见一队人马行来,看架势是要进宫。
含山长公主一眼看见队伍前面的小顺子,不由皱紧眉头。
喃喃自语道:“轿中是谁,竟需要小顺子去接?”
现在谁都知道,小顺子在隆庆帝身边当差。
能叫小顺子毕恭毕敬跑这一趟的,会是谁?
含山长公主蹙眉,脑中思量对身边亲卫道:“想个办法打听打听究竟是谁。”
……
轿子摇摇晃晃,赵鲤坐在厚实的软垫上,哪晓得自己只是从宫门前过这一遭又惹上一桩破事。
她正开心地吃点心。
隆庆帝这便宜爹心细,又有心和赵鲤拉进关系,只是要按方下药的。
知道赵鲤是个爱吃的性子,也料想她在桃源境中呆了十来日,必是犯了馋虫病的。
因此小顺子来前,隆庆帝千叮咛万嘱咐,轿子里塞满了宫中的各式点心。
咸甜酥点,各色蜜饯瓜果,总归不叫赵鲤嘴巴闲着。
在赵鲤一路吃吃吃时,轿子进了宫去,一路行至重新修葺的大高玄殿。
先前地动和宫中巫蛊案中被犁平了小半的大高玄殿大半恢复了从前风光。
原址重建的清舍,只几个内官伺候。
赵鲤一掀轿帘下来,迎面便见隆庆帝一路像是个大笑娃娃一般,哈哈哈的笑着走过来。
“阿鲤啊。”隆庆帝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立在门前迎赵鲤,“可算回来了,来爹瞧瞧瘦了没有?”
看他笑脸,赵鲤后背发毛,有些吃不消。
她手里还攥着一块枣糕,忙要行礼时,隆庆帝已行至面前。
“乖女儿,来进去吃饭。”他亲为赵鲤掀轿帘,一指屋里,“里边准备了好些好吃的。”
且不论他是皇帝,就算不是一个不算特别熟的大叔这般谄媚,赵鲤也极不适应。
有些拘谨道:“多谢……”
在陛下和爹爹之间抉择了两息,赵鲤还未拿定主意时,隆庆帝神秘一笑。
“爹以后打算将余无乡给你做食邑呢。”
赵鲤一呆后,双眼倏地一亮,下意识问道:“真的?不骗我?”
食邑内一切矿藏产出税收,都归公主所有。
旁地不知,诡寺所处的那方地下便是巨大的宝藏。
那乐园似的地方,赵鲤的探索度还远远不到一成。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金矿。
金矿!金矿!
赵鲤双眼发光,看眼前的隆庆帝也觉得面善得很。
隆庆帝呵呵笑着:“不骗你。”
话音落,赵鲤嘻笑着挽住他手臂:“爹!”
这一次她喊得心甘情愿,声音越发甜似蜜糖。
为了金矿,此番做派不丢人。
隆庆帝也笑,拉着他刚得的大闺女往里走:“走,先吃饭,瞧我儿都饿瘦了。”
两人都得偿所愿,都笑靥如花。
一时间倒真有些像亲的。
叫后来的沈之行和沈晏,看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