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王受了几处外伤,刺客招招狠辣,显然要取他性命,伤处皮肉外翻,鲜血染红长袍,岳悠悠心疼得眼泪直打转。
此一役,南岳东睦两国皆折损不少侍卫,使团中也有三名官员不幸丧命,伤者数十。
仓木派人快马回京城报信,随行医官忙得脚不沾地。
奂城也得到消息,守城将领前来接应。
客栈内,翊王靠在黄花梨木椅上,面色沉沉。
“属下十日前收到阁主传信,来得迟了,请王爷责罚。”乙虎跪在地上。
癸雀临行前曾传信星沈阁,指名姜长老带人前来接应,以防不测。注明来人不可过多,莫叫朝中察觉。乙虎跟随而来,二人日夜兼程,今日方才赶到奂城。
翊王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俊美的眉目间似有山壑:“暂且寄下罢。”
“多谢王爷。”乙虎躬身抱拳,暗自吁了口气。
门外“咚咚”响了两声。
姜念行一袭鸦青色暗纹长袍,风尘仆仆地推门进来,一股血腥味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在空气中。
见岳悠悠也在屋内,他眸光微一凝滞,便扫了开去。
“招了。”
“谁招了?”岳悠悠好奇地问,却在接触到那淡漠的眼神时住了口,乌溜溜的眸子低垂了下来。
“活口。”姜念行一如往常般面色无波,“是衡王派来的。”
“衡王?大哥?”岳悠悠忍不住低呼,随即捂住了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满是惊讶。
翊王因失血过多,面色有些苍白,眉宇深深蹙起:“为了要本王的命,他还真是下了血本,请来这么多高手。”
“他所言未必是真。”姜念行突然道。
“姜长老何意?”翊王抬眸看向他。
姜念行执掌星沈阁刑狱,处事向来沉稳老练,剑法出神入化。入阁五年来,大大小小的任务从无差错,甚得星沈阁上下信任,父皇也极是看重他。
当年若非他力排众议,也轮不到一个横空出世的癸雀来当阁主。
翊王虽与姜念行接触不多,心底却对他存了几分敬重。
“无论上何种刑具,他都一口咬定是衡王所为,心神涣散之时也不曾改口。”姜念行顿了顿,面色平静却令人心生信任,“如此坚韧,倒像是一早准备好了供词。”
岳悠悠半张着双唇,听到他说起那些刑罚,语气平和得就像是在说一块牛肉该如何切,她忍不住眨了几下眼,粉白的手指悄悄揩了揩鬓边的冷汗。
“悠悠,你去楼下吃点东西吧,这家店也有荷叶糕。”翊王发现了她的不适。
“哥,那你们别谈太晚了,你还受着伤呢,得早点休息。”
岳悠悠跳下木椅,向屋外走去,路过姜念行时停住了脚步,半扬起小脸,如秋水般清亮的眼眸中藏了几分隐忍的激动:“姜长老,我有事同你说,我在正厅等你。”
说罢不待他答话,便匆匆出了屋门。
擦身的瞬间,她的发髻不经意扫过姜念行颈边,淡淡馨香传来,姜念行并无所动,待门闩落锁,薄唇翕动,音色低冽:“王爷出使东睦,阁主首次随行,朝中由此猜测储君之位归属,便有人坐不住了。”
翊王眉目间烦闷之色愈发明显,星沈阁由先皇暗中设立,虽不入皇廷,却直接听命于当朝皇帝。此事南岳满朝心照不宣。
如此一来,他确是成了众矢之的。
不知父皇授意癸雀随行,是否有其他用意?
翊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而一冷:“本王的轿子同其他使者无异,也并不是首位,那些刺客怎知本王的位置?”
他与姜念行目光相接,二人心下皆是一片雪亮。
使团当中,有内鬼。
姜念行走出房门时,恰见一楼厅堂中那个百无聊赖的小姑娘,双脚一晃一晃,正心不在焉地喝着茶。
他脚步微滞,犹豫片刻,下了楼。
“姜长老!”岳悠悠捕捉到他的身影,站起身用力招了招手,殷勤地给他拉开椅子。
“那个,癸雀应当和你说了,我……”岳悠悠摸了摸后颈,娇美的面庞上透出一丝少见的忸怩。
“我不收徒。”姜念行不等她说完,便直接拒绝,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
岳悠悠的笑容僵在脸上。
“公主另请高明吧。”
姜念行说完,不去看她落下的嘴角,径自转身离开。
身后悉悉索索,少女清甜温软的话音重新响在耳畔,透着几分装腔作势的威严:“姜长老,我没有与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
姜念行霍然转身,岳悠悠跟在他身后,猝不及防撞了上去,方才梳好的发髻又重归凌乱。
她揉了揉鼻子,强调道:“我是公主。”
岳悠悠对上他淡薄的眸光,毫不示弱地仰头迎了上去,只有飘忽的眼神透露出她的紧张。
“卑职知道。”姜念行只是看了一眼她额前散落的碎发,便移开眼。八壹中文網
“那你就要听本公主的。”岳悠悠忽然有了底气,“本公主命令你,收我为徒。”
说罢眉开眼笑,乌溜溜的眼睛几乎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她“啪”地抱拳拱手,抢先唤了声:“师父。”
姜念行清净的眼眸中浮现一丝无奈。
“师父喝茶!”岳悠悠笑靥如花,小跑到桌前端起一盏早已备好的清茶。
眼看着姜念行接过,抿了一小口,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明日起,每天扎两个时辰马步。”
岳悠悠的笑颜就此收住。
“寅时三刻,随我到翠林墟练早功。”
寅时?天还没亮呢!父皇上朝都起不了这么早!
岳悠悠抿了抿唇,似乎在思量什么。
她突然出手,就要去抢那个茶盏,姜念行只是微抬手臂,她便怎么也够不着。
岳悠悠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还给我。”
姜念行的唇边似乎勾起一抹极轻的笑,只是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公主的水平,似乎还不到出师的时候。”
岳悠悠一口气梗住,眉梢眼角都是懊悔之色,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气鼓鼓地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