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
风声送来简短的两字,声音极低,一人一马呼啸着远去。
追云通体乌黑,似箭般冲进茫茫山道,夜幕辰玄色衣袍烈烈鼓起,三千墨发迎风,似是暗夜里的修罗,孤傲冷绝。
青峰心内溢出一声轻叹,扬鞭狠狠抽下,坐下的白马逐浪吃痛,扬起前蹄朝着前方的身影追去。
“驾——”
五日了,派出的人搜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云雪漫的小院,云淑玉的庙里,王家里里外外,丞相府尚书府,楚亦寒新置办的庄子……还好他前几日便离开了京城,若不然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他。
昨日宫中接到奏折,曲吾县山匪仍有余孽危害百姓。
带走可儿的,是……蒋家人?!
夜幕辰日夜兼程,不眠不休,策马赶往曲吾县。
树影婆娑,虫鸣阵阵,长草随风摇曳,飒飒有声。
夜幕辰薄唇紧抿,冷若寒潭般的眸光紧紧盯着前方,山木掩映下影影绰绰的几户房舍,窗子里透出零星灯火,将他千疮百孔的心撕扯得愈发疼痛。
就算是这穷乡僻壤,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可儿,你到底在哪里?
层云迭起,月光愈发黯淡,灌木树丛在夜风中摇摆,夹杂着几声野兽的咆哮,夜色似是张着大口的巨蟒,狰狞而恐怖。
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追云渐渐放慢了脚步。
一只大鸟扇动着翅膀扑棱棱飞起,枝叶扑簌簌落下一层。
夜幕辰微眯起眸子,似是丛林深处的孤狼,幽深的寒光聚在眼底,一手猛地勒住缰绳,追云前蹄腾起,后退了两步,口中发出一声尖厉的嘶鸣。
一根细细的黑线横在在距离马腿半尺处。
青峰上前一步,将夜幕辰护在身后,双耳微动,眸光中满是警觉,右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
“什么人?”
青峰犀利的眸光盯着灌木丛中趴伏的人影,厉喝道。
“算你们运气好。”一人直起身子,挥了挥手中的大刀,“弟兄们,大伙一起上!”
刹那间,杂乱的脚步声四起,明晃晃的兵器在暗夜中划过一道道刺目的冷光。
夜幕辰面上平静无波,坐在马上的身子挺得笔直,宽大的袍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一根根捏紧,眸中渐渐蓄起一抹危险。
呼啦啦——
黑暗中数十人,将二人团团围住。
“刺啦。”
一人划开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火把,隐隐的亮光下,黑压压的人群,似是饿了很久的野狼,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
“呵,马不错。”为首的一人捏着下巴,眼中的贪婪一览无余,“两位,这是要去哪儿呀?”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阻人道路?”青峰厉声道。座下的逐浪不安地刨地,溅起片片烟尘。
“阻人道路?爷爷们就是干这行吃的。”
为首之人嘴角一撇,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要想活命,将身上的银子和马留下。”
“山匪。”
青峰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暗暗握住剑柄,冷笑道:“没有了蒋县令的庇护,你们的日子不好过吧?”
“老大,他他他,知道咱们与蒋县令的事?”
举着火把的是个尖嘴猴腮的瘦子,满脸惊讶地附在山匪头子耳边低声道。
“住嘴。”山匪头子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道,“再敢多说一句,小心老子拔了你的舌头。”
夜幕辰眸中凝起渗人的风暴,拉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这些余孽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听说你们想去京城,找云五小姐为蒋县令和老大报仇?”青峰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道。
瘦子似是见了鬼,张着嘴一脸惊愕。
“扑通。”
山匪头子抬起一脚,踹在他腰侧上,瘦子“哎呦”一声,躺倒在地上,手中的火把将地上的草木燃着。
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呼,乱哄哄上前扑打着火星。
风声起,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似是暗夜里的鹰凌空飞起。
“大,大爷饶命!”山匪头子全身颤抖,一动不动地盯着脖子上架起的长剑,牙齿咯咯打战。
“说,前几日可曾掳来一名女子?”青峰厉声喝道。
“放开我家老大!”
一名山匪举着手中板斧冲上前,还未近身,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他只觉胸口处撕裂般疼痛,“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下。
夜幕辰缓缓收回掌风,冰冷的视线犹如利刃,凝在一众缓缓后退的山匪身上。
青峰剑尖压了压,山匪头子发出杀猪般凄厉的嚎叫,引得丛林中一阵野兽低吼。
“我说,我说,三,三日前,确是有人送来一名女子,说是,是将军府的五小姐。”山匪头子双腿打战,一手压着脖子上的伤处,哆哆嗦嗦地道。
风声又起,夜幕辰凌空落下,青峰收起长剑,闪过一旁。
围着的一人悄悄挪动脚步,“啪”一粒石子凌空射来,不偏不倚打在他太阳穴上,山匪瞪大了双眼无声倒下。
四下响起一片吸气声。
青峰勾起的脚尖转了转,凌厉的眸光微微眯起怀抱着长剑,似是晦暗中蛰伏的雄狮,伺机等待着猎物。
“人在何处?”
低沉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威压。
山匪头子瞳孔瑟缩,捂着脖子的手抖了抖,踉跄着朝后退了半步。
“说。”
夜幕辰忍着极度的厌恶,冰冷的手指卡住他一片血污的脖子,厉声道。
“咳咳咳……”山匪头子呼吸受阻,眼球突起,发出几声不成音调的嘶鸣。
夜幕辰指尖松了松:“快说。”
“我说,我说,那女子昨日失足落下山崖,找到时已经没气了。”山匪头子眼神躲闪,避开无形中的威压,颤声道。
夜幕辰脑袋嗡嗡作响,一阵轰鸣,双眸腾起一股火焰,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一字一句自牙缝间挤出:“你对她做了什么?”
落下山崖的……是可儿?
不可能,绝不可能!
夜幕辰双目猩红,一股强烈的愤怒与悲痛几乎燃烧了他全部理智。
他们,他们才刚刚定亲,说好了要一生相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