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多亏了姜长老。”
岳锦摩挲着拇指的碧玉扳指,欣然微笑道。
莫不平摸出腰间褐色瓷瓶,横了姜念行一眼,颇有些不情愿地将解药递给了他。
“多谢王爷。”姜念行拱手。
“王爷,听闻近来衡王与翊王颇为亲近,送了不少补品。”莫不平道。
“补品?”
岳锦双眸微眯:“我这大哥还真是愚不可及,六弟不过是在父皇面前说了他几句好话,他便尽信无疑。呵,如此之人,怎能堪当大任呢?”
“莫不平,去吧,你知道该如何做。”
“是。”
秋意渐浓,细韧的碧草渐渐呈现出颓败的枯黄,东睦京城街道上,树叶在秋风中飒飒飘落,宛若翻飞的雨蝶,在半空摇曳。
两道人影并肩而行。
“你的伤,都已痊愈了么?”
一声轻笑响起:“我的伤是否痊愈,怕是无人比君神医更清楚了。”
君莫离不自在地舔了舔唇,耳际飞上一抹红晕。
“好啦,等我回去,会常给你写信。”癸雀认真地道。
“明日便走?”
“明日便走。”
君莫离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临到此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癸雀数次不告而别,他自是极为气恼,可像这般庄重地同他道别,君莫离心内竟也并不好受。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猝不及防之事,可儿失踪,睿王北上,君莫离本就日夜寝食难安,幸好有癸雀在旁宽慰,心中绝望苦痛之意才未泛滥成灾。
如今,他也要离开。
“行李都收好了?”
癸雀借着宽大袍袖遮掩,悄悄捏了捏他的手:“不是哥哥替我收的么?”
“哦……”君莫离似有些魂不守舍,“我明日,也要进宫了。”
“别动。”癸雀忽然道。
君莫离只觉锦带微微一坠,低头看去,只见一飞鸟玉哨挂在腰间。
“哥哥若真舍不得我,不如与我同回南岳?”
君莫离一怔:“不,可儿还不知去了何处,我会等她平安回来。”
癸雀舌尖轻抵上颚,琥珀色眸子中一抹奇异的神采划过。
“哥哥放心,此行我也会沿路探寻云小姐踪迹,待回了南岳,星沈阁亦可相助一臂之力。”
君莫离心下感动,望着他温柔恳切的神色,唇角不由弯了弯:“好,你多保重。”
癸雀点点头,展颜一笑,纯良至极。
残阳如血,天地苍茫烟尘荡荡,昏暗的天空中一只苍鹰低低盘旋,发出阵阵尖锐的鸣叫。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两道黑影一前一后飞驰而来。
“王爷,不如就在这附近的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城。”青峰勒住缰绳,望着关闭的城门低声道。
“敲门。”
夜幕辰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是。”
青峰颔首,纵马上前,手中的鞭杆重重敲击在城门金色的铜环上,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什么人?”门内传出一声怒吼。
“开门。”青峰扬声道。
带着几分内力的声音穿透城门,犹如洪钟般嗡嗡作响。
守门一高一矮两名侍卫不由一颤,大个子趴在门上从缝隙中朝外看去,隐约瞧见白色高头大马上坐着个眉目清冷的黑衣男子。
“城门已关,任何人不得入内。”
大个子侍卫退后一步直起身子,手中的长枪从门缝中刺出。
“大胆!”
青峰冷喝一声,手中的长剑一扬,暮色下,银光划出一道耀目的弧线。
大个子侍卫只觉双臂一阵发麻,噔噔瞪接连退后几步。
小个子侍卫盯着他手中只剩下光杆的长枪,指尖颤抖语不成句。
“我,我找刘县令,你先守着。”不待大个子答话,小个子侍卫连滚带爬地朝着城内跑去。
青峰收起长剑,皱眉看向高高的城墙,厉声道:“朝廷令牌在此,还不快开城门,耽搁了正事,不想要脑袋了么?”
大个子侍卫瞬间回神,扔了手中的破枪,上前缓缓开了一条门缝,雕刻着双龙腾云的通体鎏金令牌,在灯火映照下射出一道清幽的金光。
侍卫眼前一花,才想仔细看清楚,令牌忽然翻转,“圣旨”两字犹如一道闪电,清晰印在眼前。
“扑通。”
侍卫双腿一软:“小,小人,不知大人到此,多,多有得罪。”
“隆隆。”大门推开半扇,一黑一白两匹高头大马疾驰而入,溅起一片烟尘。
待小个子侍卫带着刘县令赶来,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夜幕低垂,弯月如钩隐在灰白参差的云层之间,飒飒秋风中,几棵光秃秃的老树疯狂摇曳。
“王爷,前面便是云将军驻守的营地。”
青峰展开羊皮地图,用袖子挡风,借着月色核对无误后,低声道。
“嗯,叫人通传。”夜幕辰勒住缰绳,眸光略过前方不远处一片简陋的帐篷。
“是。”青峰颔首,驱马上前,与把守的兵士说了什么。
兵士躬身点头小跑着进去,片刻后,几名身着铠甲的将士在月色掩映下疾步出来。
“末将不知王爷到此,有失远迎。”云承誉单膝跪地,抱拳道。
众人随之呼啦啦跪下。
“将军不必多礼,本王前来,有事相商。”夜幕辰一撩袍子,翻身下马。
“王爷请随末将到军帐歇息。”云承誉起身恭敬道。
“将军请。”夜幕辰拱手,将马鞭扔给青峰。
云承誉颔首,大踏步走在前面,朝着前来的将士扬声道:“各位暂且回自己的帐子歇息吧。”
众将领齐声称是,呼啦啦散去。
“王爷请坐。”
云承誉领着夜幕辰进了自己的营帐,元龙正收拾着桌子上堆放的一叠地图,见二人进来,忙躬身搬了把椅子,重新倒了两盏热茶。
夜幕辰深邃的眸光从黑漆斑驳的木桌、低矮简陋的床榻、整面墙上圈圈点点的布防图上一一略过,落在云承誉破旧的盔甲上,剑眉愈发拧紧。
“让人做些酒菜。”
云承誉偷眼打量着略显沧桑的夜幕辰,心中腾起隐隐不安,转头低声朝着元龙吩咐道。
元龙颔首,躬身退了出去。
昏暗的油灯下,二人一同坐在桌边,各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