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可儿……”
夜幕辰眉心凝起,双眸紧闭,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
“王爷。”青峰暗自叹了口气,弯下身子轻声唤着。
自小姐离开,王爷本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昨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天还没亮,竟又陷入了梦魇。
夜幕辰浓黑的眼睫微颤,棱角分明的俊脸现出一抹痛楚,凤眸猛地睁开。
帐篷内的案子上点着两支蜡烛,微弱的烛光下是青峰晃动的身影。
“什么时辰了?”夜幕辰捏了捏眉心,又闭上眸子。
“丑时,您再睡会吧,天色还早。”青峰将他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低声道。
“嗯。”夜幕辰轻应了声,“你也去睡吧。”
青峰颔首,吹熄了蜡烛,走向墙边的矮榻。
帐篷内陷入一片黑暗,寒风凛冽,尖锐的呼啸声不绝于耳,犹如疯狂的野兽拍打撕扯,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夜幕辰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的梦境。
可儿被一群人追着,在丛林中穿梭,老树上盘踞着的黑色蟒蛇吐着长长的信子,不远处两只雪狼虎视眈眈地盯着越来越近的猎物,张开的大口中血红舌头涎水不断滴落。
他的心在那一刻似是被被人紧紧攥着,疼痛得无法呼吸。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苦苦挣扎,无能为力的感觉痛彻心扉。
直到耳边传来青峰的呼唤,他才从噩梦中惊醒。
“可儿,等我,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帐篷外一片嘈杂。
青峰翻身坐起,趿拉着鞋子撩开帐帘:“王爷,下雪了。”
还好提前准备了过冬的衣被,不然大雪封山,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去。
狂风呼啸席卷着苍茫大地,鹅毛般的雪片随风乱舞,交织成铺天盖地的雪幕,几名将士正抬着两只雪狼朝着厨房方向而去。
夜幕辰一袭墨袍负手而立,深邃的眸光透过飘舞的雪片,仿若又看到那个身穿大红斗篷的娇俏少女,抱着雪白的球球笑得眉眼弯弯。
可儿,你看,这是北疆的第一场雪。
青峰拿了件厚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王爷,早膳备好了。”
夜幕辰收回眸光,转身进了帐篷:“粮草还能支撑多久?”
“足够半月,王爷放心,属下已命人知会七风镇县令,若粮草十日未到,令他紧急筹措务必送粮。”青峰递给他一条温热的湿巾,低声道。
夜幕辰点头,接过布巾开始洗漱。
一道冷风灌入,帐帘掀开,云将军怀中抱着一个布包进来。
“王爷,这是条羊皮褥子,铺上解解寒气吧。”云承誉解开布包,将折叠整齐的褥子展开。
淡淡的草药香扑鼻而来,夜幕辰眸光定格,盯着灰色布面上腾飞的雄鹰,喃喃道:“是可儿做的。”
那熟悉的味道,精巧的构图,一看便出自可儿之手,夜幕辰轻轻摩挲着另一面雪白的羊毛,柔软的触感仿若还带着可儿的温度。
云承誉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将褥子放在床榻上:“末将还有事,不打扰王爷用膳了。”话落转身,快步出了帐篷。
冰冷的雪花砸在脸上,云承誉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际,眼底那抹深深的痛楚又清晰浮现。
可儿说北疆湿冷,羊皮褥子可以解潮驱寒,特制的草药可除虫防鼠,他却一直都不曾舍得用。
这辈子他亏欠女儿太多,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补偿。
连日来睿王让青峰置办了不少物品,将士们吃穿用度比之以往好了不少。
睿王与青峰搬出他的营帐,重新搭建了帐篷,一床一榻木桌木椅。
睿王身份何等尊贵,北渊来犯冲在最前,与兵士同吃一锅饭。
女儿失踪,他的心似是被人丢进了油锅,疼痛得失去了理智。
十五那夜,他亲眼看着睿王站在夜色中望着月亮到天明,高大的身影是那般落寞与孤单。
他又何尝不知,那种遍寻不见的绝望有多刻骨。
苍天啊,我云承誉杀戮深重,若是要报应,就来找我吧,我的家人何其无辜。
“将军,风大了,回去吧。”元龙在他身后轻声道。
沁凉的雪片飘落进眼中,云承誉深吸了口气,转身大踏步朝着营帐而去。
同一片天空下,东睦京城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牛毛般细密的雨丝斜斜织成一道铺天盖地的雨帘,红墙金瓦上笼罩着淡淡的薄雾。
凉风轻拂,碧叶如洗沙沙作响,一名身着朝服的瘦小男子匆匆走向御书房。
“臣冯立业参见皇上。”男子微微喘息,躬身施礼道。
“平身吧。”夜望轩眼帘微挑,将奏折合上,直起身子,“事情办得如何?”
“回皇上,这是此次殿试的考卷。”冯立业从怀中取出一个纸筒,将里面的一卷纸抽出,“此文并非出自黄维礼之手。”
“哦?”夜望轩接过纸卷展开,“那出自何人之手查出来了么?”
“凤怀渡,黄维礼身边的伴读。”冯立业又抽出一个纸卷,“皇上请看,这是凤怀渡曾经写过的诗词和文章。”
“凤怀渡?”夜望轩拧眉,思索着,“东睦凤姓倒是不常见,朕记得前朝有位大学士名为凤长阳。”
这还是皇叔曾与他说起的老臣。
“皇上圣明,凤怀渡正是凤长阳的嫡孙,自幼父母双亡,跟在祖父身边长大,凤怀渡八岁那年,凤大学士重病,将唯一的孙子托付与自己的好友黄成达,也就是黄维礼的祖父。”
“呵,凤大学士博古通今,却所托非人。”夜望轩凤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冯立业低垂着头,面上的神情变了又变,这位少年天子如今愈发教人捉摸不透,绝不是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查,彻查。”夜望轩“啪”地将考卷拍在书案上,“十日之内查清。”
“这,黄成达是我东睦三朝老臣,深受先帝赏识,若是查出他与此事有所牵连……”冯立业沉吟着,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朕管他是什么三朝老臣,敢在科考上动手脚,看样子是嫌命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