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尔朵拢着火红的狐狸毛斗篷,从那道颀长身影上收回眸光,眼底的不舍未来得及收回,便被突然转身的楚亦寒逮了个正着。
“沐兄于在下有救命之恩,我何尝不想让他多留下几日,待在下处理完这边的生意结伴同行,奈何他家中催的紧,公主也不想让他为难吧?”楚亦寒轻叹一声,清俊的面上带着几分无奈。
帕尔朵勾唇:“楚公子如此善解人意,难怪有那么多姑娘喜欢,只可惜我那九妹没福气,若不然咱们岂不成了亲戚?本公主也好借楚公子的光,在父皇面前讨些宠爱。”
“公主说笑了,西陵谁人不知,如今公主是瀛帝最宠爱的女儿。”楚亦寒素养极好,心中虽烦躁,面上却仍维持着得体的淡笑。
还未曾问过沐云明日几时出发,于情于理,践行酒是少不得的。
被这帝姬缠上,着实令人心中不爽,沐云尽早抽身也好,被这女人觊觎的滋味怕是够他受的。
“哈哈,既是传言,哪里当得了真。”帕尔朵口中谦逊,唇角的弧度却愈发深了。
待二人行至宫门,夜幕辰已然与侍卫队等在外面。
回到公主府,帕尔朵再三挽留,无奈沐云去意已决,只能让人将千两黄金奉上,又赏赐了些珠宝药材之类,说是让沐云带给其家中长辈。八壹中文網
待一众人搬着东西出来,便见门口停着辆灰黑色马车。
沐七快步迎上来,接过夜幕辰手中的包裹:“公子,您先上车吧。”
夜幕辰点头,跨步上了马车。
“沐公子,一路顺风。”
“沐公子,下次来西陵别忘了来公主府,我们等你。”
车外响起几声高呼,夜幕辰掀开车帘,一众侍卫聚在门前,朝他挥手,他们身后不远处,帕尔朵一双眸子幽暗不明,朝着这边看来。
夜幕辰抱了抱拳,收回眸光,放下车帘,马车徐徐启动,在一众视线中驶离了公主府。
走了一段路,青峰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放下,见四周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爷,后面无人跟着,还要去住客栈么?”
“嗯。”车厢内传来夜幕辰简短的应答声。
郑先生家在桐榆巷东,是古朴雅致的四进院落,兵士们从仓库和地窖内搬出一袋袋的大米、白面、地瓜干,两大坛子腌菜和十几斤红亮亮的腊肉也让郑先生慷慨地捐了出来。
云可羡看向抚着长须的郑先生,心中感动,又觉敬佩,恭敬地福了一礼:“先生高义,多谢。”
“女菩萨哪里的话。”郑先生眼中隐有泪光,却欣慰地笑了笑,“家里向来会储备过冬的口粮,十几口子不在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想不到却派上了用场。”
郑家十几口都死于这场瘟疫。
岳翊虽看不见,听着军士们步履沉重的拖拽声,也知这许多粮食可解当下燃眉之急,抱拳拱手道:“多谢郑先生慷慨放粮,先生高举,真乃渭平百姓之福,也是南岳之福。”
郑先生在渭平德高望重,当初推行火葬少不了他的支持。
“承蒙翊王殿下和女菩萨相救,老夫才侥幸自瘟疫中得脱。”郑先生突然跪倒在地,银白的头发在日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老夫斗胆,有一事相求。”
“老人家请起。”岳翊目不能视,虚扶一把,郑先生却毫无站起之意。
求殿下与女菩萨移步郑家祠堂,让我郑家十七口知晓,有您二位在此,渭平定会重现往日生机,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岳悠悠快被憋坏了!
不仅要接受岳泽毫无规律可言的冷嘲与审视,还要时时刻刻提防不暴露身份。
最难以忍受的是,除了一层人皮面具外,还要再戴一层口罩,这东西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呼出的气都糊在脸上凝成水雾,难受极了。
离渭平越近,她心中就越是紧张,那晚的火势,俨然是冲着驰援物资而来,还在路上就猖狂至斯,渭平郡天高皇帝远,还不知是怎样的水深火热。
她能想到的,岳泽自然早已料到,这几日更是快马加鞭,他倒要看看,这渭平究竟掩藏着什么秘密,安敢如此造次。
那夜刺客的身份也不消去查,他预感到,到了渭平,一切自会有答案。
渭平郡下辖四县,东南多雨,潮湿温润,盛产芭蕉。岳泽虽未到过渭平,却在宫中吃到过渭平上贡的芭蕉。
大片大片茂密繁盛的芭蕉林,因着无人照料看护,如今零落成泥,一地糜烂酸臭的气息,田地几月无人耕种,衰草杂生,却成了动物们的避风湾,马蹄踏过,不时惊起飞鸟,松鼠刺猬几月未闻人声,此刻东张西望,迟迟钝钝地避走。
岳泽英挺的眉宇微蹙,但毕竟在军营历练近五年,这一点腐臭尚且可以忍受。
悠悠纵起鼻尖,将轿帘捂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也不放过。
岳泽将自己的亲兵招至身侧:“你先去太守府面见翊王,看看如今渭平是何状况。速去速回。”
“是。”
马蹄声扬长而去。
轿帘猝不及防被掀开,岳悠悠吓了一跳。
“下来赶车。”耳畔是岳泽宛若魔鬼的命令。
岳悠悠表情渐渐扭曲,缓缓指了指自己:“我?”
郑家祠堂坐落在城郊,在几株粗壮的银杏树掩映下,离得近了,云可羡才看清那古老恢弘的牌匾。
祠堂门前两尊石狮,庄严肃穆,祠堂是三进两院式,云可羡走进大门,望着面是前巨大的朱红石柱有些晃神,竟有种来到了某个历史悠久的景点的错觉。
“翊王殿下,女菩萨,请。”
她急忙赶出心中不敬之意,随着郑先生缓缓步入祠堂。
陆忍方要迈步,却听郑先生道:“此乃家族重地,还望陆侍卫回避。”
岳翊转头道:“陆忍,守在门口便是了。”
祠堂有些灰暗,四周燃烛,却不见窗户。
堂中有一老仆洒扫,见到郑先生,猛地僵在原地,怔愣良久,恭恭敬敬施了大礼,苍老的声音沙哑地唤道:“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