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从酒楼出来,一名车夫打扮的中年汉子迎上来,指着一处躬身道:“公子,马车停在那边了。”
夜幕辰侧头看向青峰:“墨公子,就此告辞,改日再聚。”
青峰微怔了下,王爷这是何意,不让自己一同回去?
墨公子?青峰心下一哂,这是让他随墨柳的姓了。
“路上小心,改日京城见。”青峰自知此地不宜久待,抱拳朗声道。
夜幕辰点头,跨步朝着马车方向而去,车夫递给青峰一个同情的眼色,快步跟上。
青峰目送着马车离去,紧了紧身上的裘皮,转身进了酒楼。
店掌柜听说那位出手大方的贵公子又回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从后厨出来。
“啪”一袋银子扔在柜台上。
“可有品质好些的马匹?”青峰斜倚在柜台边,食指随意地拨弄着算盘珠子,俨然一副吊儿郎当阔少爷的模样。
“有有有。”店掌柜忙不迭地抓过钱袋,暗自掂量着,“巧了,犬子前些日子买了几匹好马,就拴在后院。”
青峰心下松了口气,早就听说西陵开客栈酒楼的都会养些马匹,给需要的客人提供便利,自己也能从中挣些银子。
店掌柜亲自带着青峰去后院挑了匹黑色高头大马,心中琢磨,也不知这位公子能否驾驭得了?却见青峰一撩衣袍翩然坐在了马上。
“爷,当真不等青峰大人么?”五里地外四处无人,赶车的汉子终是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王爷说人多嘴杂,两个大男人同坐一辆马车被人看到多有不妥,可这都走出五里了,路上又没什么人,为何还不叫他停车等候,王爷莫非是睡着了,将青峰大人给忘了?
“啰嗦。”良久,车内传出夜幕辰低沉磁性的声音,“逍遥散查得如何?”
中年汉子心下一惊,临时决定亲自前来,他已然刻意改变了声音,王爷看出了他是冥湮?!
等了片刻,得不到答复,夜幕辰不由微微蹙眉,冷声道:“怎么,查不到?”
冥湮瞬间回神,直了直腰身贴近车厢压低了声音:“属下暗中找了几个药材商,他们倒是听说过逍遥散,只是官府三年前便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私自买卖。”
夜幕辰拧眉,凤眸危险地眯起,不得私自买卖?那么流入东睦的逍遥散从何而来?还在他东睦暗中设立了加工作坊,其心可诛!
“查罂粟出处,顺藤摸瓜。”
夜幕辰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白玉簪,脑海中又浮现出云可羡谈及逍遥散义愤填庸小手成刀狠狠劈下的模样,“找到根源,趁着还未发芽破土,扼杀在摇篮里。”
清冷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薄唇在白玉簪的“可”字上不断流连,心口处空落落的疼。
可儿聪慧过人,究竟是何人何事能将她困住这么久?
“只是那花溪峪在西陵京城百里之外,怕是至少要三五日方能找到。”冥湮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夜幕辰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涌起的一波波痛楚,沉声道:“去查。”
“是。”冥湮颔首,一抖缰绳,马车加快了速度。
一路无话,只闻呼呼风声自耳边掠过,到达京城的宅子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主子,您是如何认出属下的?”憋了许久,刚一进院子,冥湮一把扯掉人皮面具,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夜幕辰似是没听到,径直朝着屋子走去。
“爷,热水已备好,您要先洗漱么?”青峰迎出来,躬身道。
“嗯。”夜幕辰应了声,进了屋子。
青峰转身瞥了眼还在愣神的冥湮,摇头轻笑。
“老大,你也认出我了?”冥湮快步上前,颇有些不甘心地道。
老大果然厉害,竟比他们回来得早。
青峰晲了他一眼,扯了下自己的耳朵:“下次记得将红痣遮一下。”话落不再理会他,疾步进了屋子。
冥湮蓦地瞪大双眼,眼底竟莫名一热,轻抚着耳垂上针尖大小的红痣,世人都说睿王冷情,却不知他心思如此细腻。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朔风卷挟,化作一片片冰冷的薄刃,毫不留情地划过面庞。
细碎的冰碴嵌在眉中,挂在睫上,双眼开合间扑簌簌的,宛若凝结霜雪的枝桠。呵气成冰,说出的话似乎也随着北风远去了,将士们不得不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讲着话。
眼看着已近年关,军营中有一股喜庆的暗流在涌动,众将士虽仍各司其职,站岗放哨毫不含糊,心中却多了一丝盼头,远方亲人们的书信,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是最为温暖的慰藉。
“将军,您的信。”
元龙掀开厚厚的帘子,将一封信送至云承誉手中。
云承誉霍然抬首,“云将军亲启”遒劲的几个大字直直撞入眼眸。
那一瞬间点燃的眸光几乎在同时归于黯然。
不是可儿……
那颗激动至狂跳的心渐渐落回胸膛。
云承誉慢慢抽出信笺,字如其人,落笔有力,运笔如行云,师承名家,却又自成一体,睿王的字迹如同他本人一般矜贵孤高……
夜色渐浓,天幕漆黑如墨,红绡阁内明珠高悬亮如白昼。
“确定他回了东睦?”帕尔朵懒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尖利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雪白长毛地毯上划过,殷红的蔻丹宛若血滴溅落。
“属下一路跟着沐公子的马车,亲眼看着他们进入了东睦地界。”侍卫躬身,低垂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哎,本公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得力的,却没能留得住。”帕尔朵皱眉叹了口气,忽地又想起什么,“你先回去歇息,将阿赤给本公主叫过来。”
“遵命。”侍卫抱拳,心下一松,转身疾步便走。
“等等。”帕尔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侍卫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去查查阿里娅身边那个新来的侍卫,叫孟什么的。”帕尔朵直起身子,从矮岌上的白玉盘中拈了颗乌黑的药丸送入口中,思索道,“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