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小六子说,是朝颜夫人命人杀了红巧!”提起此事,粉黛的眸光突然一闪,那布满惊恐与恨意的瞳孔有些呆滞地放大。
云可羡知道她受的刺激太大,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眉心蹙了蹙,一抹忧色划过。
她将手缓缓移至粉黛后颈,微一发力,粉黛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云可羡拖住她的身子,将她放倒在榻上。
她不能再逼问了,粉黛需要休息。她已经失去了红巧,粉黛绝不能有事。
“宝鸭。”云可羡推开房门。
“奴婢在。”
“绥亲王可有进宫?”
“绥亲王去了皇后娘娘宫中。”
“粉黛身子不适,暂且歇在我房中,我们去一趟凤栖宫。”
宝鸭向屋内瞟了一眼,回道:“是,郡主。”
还未走到宫门,便见几人自凤栖宫走出。
那为首的一人身披湖水绿斗篷,约莫四十上下年纪,容颜娟秀,眉眼处已可见岁月风霜。
两人视线不期然交汇,不约而同地怔了一下。
“郡主,这是勤妃娘娘,奴婢给勤妃娘娘请安。”宝鸭提醒道。
“勤妃娘娘安。”
勤妃淡笑道:“郡主安。早便闻昭元郡主美名,叫人好生敬佩,今日总算得见了。”
面对勤妃,云可羡总有种奇妙的感情,这是木木的大姐,自己本应叫她一声姐姐。
听闻东睦皇室早年间历经腥风血雨,皇族血脉相继意外辞世,这位大公主自请为弟妹祈福,愿终身不嫁,直至二十岁,为了东睦南岳两国修好,才作为和亲公主来到南岳。
二十岁,在现代连大学还未毕业,可这个年龄在古代未婚女子中却已颇罕见。
正是: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勤妃的一生,多是身不由己。如今在异国他乡近二十载,南岳与东睦互有往来,她在其中也有相当的贡献。
“这几日有些忙,还未来得及拜会娘娘。”云可羡温声道。
勤妃看着面前这双明澈的眼睛,仿佛能洞悉自己心里似的,没来由的有几分亲切,倒想同她多说上几句话。
“听闻郡主从东睦来,是神医君莫离的师父?”勤妃试探着道。
面前的少女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姿容秀美,平生未见,君莫离肯屈居她下,恐怕也是为了“情”之一字。
思及此,勤妃微微笑了笑。
云可羡右眼皮跳了一下,自东睦来不假,可这君莫离的师父……她并不是很想当呢。
一定是癸雀!这小子倒是什么都与旁人说,将自己掳来东睦也是他的主意,云可羡想想便怒从心头起。待她回到东睦,定然要让君莫离好好惩治这小鬼!
云可羡谦虚一笑:“我确是东睦人,至于君莫离,勤妃娘娘见笑了,那不过是玩笑罢了,做不得真。”
“郡主既与君神医交好,不知可曾见过睿王爷?”勤妃忽道。
骤然听到“睿王”二字,云可羡心中突的一跳,一种隐秘而甜蜜的情愫在心底悄悄蔓延,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激动得活跃起来。
睿王,她何止是见过?
勤妃见她神色转柔,透出几分小女儿家的情态,只淡淡一哂,并不见怪。
莫说在东睦,便是放眼四国,睿王也有众多倾慕者,不足为奇。
“睿王与轩皇想必身子康健,一切安好。”勤妃悠悠道。
“是,有君莫离在,勤妃娘娘放心。”云可羡回过神来。
“郡主,皇后娘娘请您进去呢。”凤栖宫内的太监走出来道。
云可羡向勤妃施了一礼:“娘娘,失陪了。”
勤妃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悠远怆然,一旁的婢女察言观色,知晓娘娘是又在思念故土了,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走吧。”良久,勤妃道。
凤栖宫内的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
若是少与药材打交道的人进得门来,定是要忍不住皱眉的。
云可羡也忍不住蹙起了眉,不过并非是为着浓重的药气,而是感慨帝王凉薄。
承顺帝没有中毒,毫发无伤,而皇后却实实在在地中了庄妃所下之毒,皇帝自己率先堪破局势,避免祸患,却不想着让皇后也从中抽身。幸好那五皇子狠毒心肠,生母庄妃却是个怕事的,只是按照儿子的意思给帝后下毒,又不敢下得过多,害怕真的闹出人命,这才让云可羡与一众御医有计可施,从阎王爷手中将端宁皇后夺了回来。
可如此虽无性命之忧,于身体却是大大有损。
唉,真是造孽。
承顺帝大抵是怕走漏了风声,因而连左右亲近之人也未透露,为的就是将这出戏唱到底。八壹中文網
可帝王心思再缜密,也不能事事亲为,这件事既然癸雀不知,那为皇帝做事的是另有其人了。云可羡想想便觉脊背发凉,外人眼中星沈阁阁主可随意进出皇宫大内,这已是莫大的权力,足显帝王信任,可谁想到这竟只是表面功夫?真正为承顺帝办事之人,竟一直隐匿在暗中未被察觉。
能得如此重用,此人各方面才能想必不在癸雀之下。
端宁皇后倚在榻上,岳翊侍奉在侧。
“羡儿。”岳翊看向她,眸中不自觉漾出一抹笑意。
“给皇后娘娘、绥亲王殿下请安。”
端宁皇后身子尚虚弱,原本白净的脸庞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唇色也极淡。闻言忙道:“免礼,羡儿,坐吧。”语声中带着虚浮的喘息。
云可羡上前为她号了号脉,心中又将承顺帝暗骂一遍。皇后纵不缺名贵药品治疗、珍馐御膳调养,可经此一病,也不免大伤元气,再难恢复往日康健。
云可羡心下甚为不忍。
方嬷嬷服侍着皇后将药喝下,几人又寒暄几句,端宁皇后便渐觉困倦。云可羡与岳翊便退了出去。
“殿下,可否让粉黛进宫与我作伴?”云可羡开口道。
“自然。”岳翊没有丝毫犹豫,“她本就是服侍你的。”
“红巧的尸身……”提及“尸身”二字,云可羡尽力压制的情绪突然决堤,一时哽住,良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