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爷子一进家门,那双虽然布满皱纹但是锐利的眼睛便横扫过来。
他龙头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
目光落在时柔身上,中气十足道:“你就是时柔?”
还不等时柔甚至周围的人做出反应。
孟老爷子便朝着身后的保镖示意,捏着檀珠的手一挥。
“把她带走。”
孟母在一旁一言不发,冷清地望着客厅里的场面。
后面两个保镖这就要上来拉扯时柔的双手,是时慧敏拔高音量道:“你们要做什么?!大白天就动手这么架人走?”
时柔没有反抗,只是对着身边两个保镖说,“你们别动我,我跟你们走。”
说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跟在她身后到了公寓楼下,下面停了好几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连成长长的气派的一排。
时柔坐上靠前的一辆,而孟老爷子和孟母则坐上了最中间的那一辆车。
公寓里,时慧敏赶紧到阳台去查看情况,然后对着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张婶说,“你快去联系小孟啊。”
张婶这才慌慌忙忙去自己的保姆房拿手机。
时柔身上什么都没有带,甚至连脚上的鞋都没有穿,更不要说手机了。
她望着车窗外快速变换的景色,一时间有些心慌。
不知道自己应该被带去哪里。
等到车缓缓行驶进了一处高大的金镶的铁门,大道两边的墙壁上开满了红粉色的蔷薇花。
这条大道挺长,蜿蜒的行驶了快十分钟,终于一处五层楼高的意大利装修风格的别墅处,车缓缓停了下来。
时柔看着每辆车里都同时走出来四个保镖,跟之前去惩罚李志勇那晚见到的那群打手差不多的打扮。
孟老爷子被孟母扶着也从车后座下来了。
时柔两边的车门都被打开了,她却坐在上面丝毫不敢动弹。
直到听到离她越来越近的龙头拐杖敲地的声音。
孟老爷子拿着檀珠的手提着一双拖鞋丢在了车门边,他微微弯下身。
对着车里的时柔:“这里是孟家老宅,你把拖鞋穿好下来吧。”
现在她整辆车周围都围着保镖,就算她不想下车也不得不下车。
时柔只能硬着头皮踩上了拖鞋。
人跟着队伍进了别墅里,到了别墅门口的时候,孟老爷子停顿了一下,身后一干人等都跟着停了下来。
他抬头感慨了一句,“好多年没有回来了。”
孟母在一旁道:“是啊,这不就回来看看了嘛。”
别墅应该是被人整理打扫过,看起来一尘不染的。
时柔有些局促,一直落在后面,她本来想找准时机逃跑的,但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这十几个打手保镖都直挺挺地立在别墅客厅的各个角落,门口和楼梯口各站两个。
她根本逃无可逃。
孟老爷子在客厅的沙发正中央立着龙头杖坐着,又将视线落在了时柔的身上。
孟母在一旁给孟老爷子参了一壶茶。
只听老爷子沉着声问道:“时小姐,你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吗?”
气氛突然肃杀起来。
周围保镖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孟母的目光也望向了时柔,上下反复打量着她。
她觉得时柔看起来比之前的那副模样看起来饱满匀称了不少。
的确是个漂亮出挑的女孩。
时柔觉得大事不妙,可她也只能手指半握成拳,下巴微扬,嗓音清浅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孟老爷子突然笑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用龙头拐杖轻拍了一下他侧面的那处沙发,“你到这里来坐。”
“啊?”
时柔很吃惊。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无论今天孟老爷子和孟母说什么话,她都一定要挺住的想法。
谁知道,看起来不像是要拿她开涮的样子。
时柔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迈步坐到了真皮沙发上,她脊背僵直,人还没有彻底放松。
孟老爷子好像也感觉出来了,伸手将他面前未动的茶盏推到了时柔的面前。
“喝茶,时小姐放心,我来不是为了为难你。”
以时柔往日从孟驰的嘴里听到的一些词汇来说,她猜想,他的这位长辈一定一脸横相,绝对不是这样语重心长地坐在她面前。
然后从孟母的手中接过了一本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相册反正放在了桌上。
接着出声道:“我现在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回想一下我这一生,遗憾的事情也不少,但最遗憾也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关于我那个孙子孟驰。”
他伸手将相册翻了几页。
时柔顺着孟老爷子翻阅相册的动作看过去。
只见照片里襁褓中的轮廓没有长开的婴儿竟然有几分孟驰的影子。
“这是阿驰?”时柔出声问道。
“是,孟驰是个早产儿,不足月份就出生了。”
孟老爷子闭目带着几分回忆说道。
他又翻了翻相册,照片里的孟驰一天天长大。
但是人却看起来格外的羸弱,面色苍白,在中学毕业照茁壮成长的男孩当众格格不入。
时柔有些不解,“他以前是生病了吗?”
孟老爷子叹了口气,“是,因为早产的原因他生病了,可以说从出生到青少年,我这个孙子就是一个离不开吃药的药罐子...”
“然后呢?”
时柔微蹙眉头问道。
孟老爷子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我想他母亲再生一个健全的不瘦弱的男孩来继承家产,我们这样的世家,夺权,争斗,是一辈子绕不开两座大山。
他含着金汤勺出生到了这个阶级,就该遵守这个阶级的规则,我扶持心切,一心只想要孟家一切安好,所以对我这个孙子横眉冷眼,根本瞧不上,最后...”
时柔心一凉,大概能猜出后面的事是什么。
“最后,您看着他不小心落水,然后见死不救?”
孟老爷子似乎有些不想说下去了,仿佛这也是他心里的一块疮疤,一撕开就是血淋淋的他无法面对的事实。
他缓了缓,捏着龙头杖的手紧了几分。
“不,不是他不小心落水,是我亲手推下去的。”
他顿了顿,“我还叫周围的人都不要去救他,看着生病瘦弱的他自己从水里爬起来...说到底,是我欠他了...我这个爷爷欠他太多了...”
孟母好似也被这件往事所触动,站起身,不愿再继续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