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绾待他出去了,这才对拾遗道:“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对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最着迷,回头真会去什么北翟找什么鸾鸟,回头寻不到你瞧他回来打不打你。”
拾遗便笑笑:“是我失言了,姐姐莫生气。”
说着,乖巧过去给她端茶倒水。
姜绾绾就瞧着他乖顺清隽的眉眼,问:“还不肯同我说么?你跟十二是什么时候结交到一处去的?你同他做了什么交易?”
拾遗将清茶递给她,委屈道:“姐姐就是不信我呢,我一个无家可归的平民,如何同皇上有交情?不过是那夜实在无处可去,瞧见有车停下来,一时脑热便带你上去了。”
左右是问不出什么实话了。
他不想说实话的时候,除非她自己猜出来,否则别无他法。
姜绾绾就慢慢品茶,刚喝没几口,内院的门便被打开了,容卿麟像是心情极好,扇着一把镶红宝石的桃花扇,一身明黄色绣龙纹的私服分外惹眼。
“绾绾,朕来你这儿讨些茶吃,也不知会不会扰了你歇息。”
一边说着,人已经到了她跟前,随手将桃花扇合拢搁在一旁,笑道:“你瞧朕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姜绾绾打眼瞧过去,才发现他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里攥着个镶嵌着翡翠雕花的红木盒子。
“什么?”她问。
这瞧着像珠宝,但她一向对珠宝不感兴趣,十二应该是知晓的。
容卿麟就神秘兮兮的冲她挑下巴:“你打开瞧瞧嘛!专门拿来送你的。”
她这才搁下茶杯,因腹部略大,倾身的动作便有些困难。
拾遗随手帮她递了过去。
不碰不知道,一接过来碰触到了,才察觉到这红木盒子上还镂刻着细碎的暗纹,她打开,只瞧了一眼,便合上了。
容卿麟一愣:“怎么?绾绾不喜欢么?”
姜绾绾却是不答反问:“既是皇上专门拿来送我的,绾绾便多嘴问一句,皇上送的,是何物?”
“……”
这一问,似是把容卿麟给问住了,眨了眨眼,才有些尴尬的笑了:“罢了罢了,瞒不过你,这是我刚刚从前院进来时,三哥交给我的,三哥这般待你,也实在是有心了,你就不要同他计较了嘛。”
不计较。
那夜生气是真的,但过后气也便消了。
只是却没料到,她的身子会突然急转直下。
接不住容卿薄的内力,心脉也在以极快的速度衰败下去,容卿薄这一生克制内敛,城府深重,不想却要在她身上栽这样大的一个跟头。
皇位弃了,她却也要走了。
她如今唯一想的,便是尽力将这孩子生下来,再两个多月,只要再两个月……
……
容卿麟把着折扇离开后院时,表情便有些凝重。
凉亭中,容卿薄正倾身给亭中几盆朱砂桂浇水,听到他的脚步声,便道:“她可喜欢?”
话落,却长久的没听到容卿麟出声。
手上的动作便停了那么一停,他转过身来,见容卿麟已经坐在了石桌前,拧着好看的眉头,似是极苦恼的模样。
来时高高兴兴,这才不过一个时辰。
“出何事了?”他问。
容卿麟搓着双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瞧着他,眼瞧着他大步流星的便要往后院走,这才慌忙拉住他道:“三哥,三哥你先别着急,我先前没敢同你说,也是想着或许再养一养,绾绾的身子便能养好……”
再养一养?
容卿薄比他高出半个头,这么近距离的俯视下来,明明他才是皇上,对上那双陡然转为深浓墨色的瞳眸,心尖儿还是忍不住抖了一抖。
容卿麟慌张道:“三哥你先前去绾绾屋里都是夜里,许是瞧不清,绾绾……她身子本就不好,师父先前就说过,绾绾她不能生育的,如今这孩子日渐长大,三哥你渡给绾绾的内力她根本受不住,反倒叫她苦上加苦,我这不过去坐了一会儿,就瞧见她已经是难受的频频擦汗了,这眼瞧着还得足足两个月才能生产……”
他话还未说完,眼角余光一闪,先前明明还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风吹来,满庭院都是金桂浓郁的香气。
容卿麟寻着容卿薄离开的方向,慌张无措的表情,就在这画像中,一点点转为阴郁紧绷。
布棋数载,他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可唯有这一次,他走投无路,他只能拿绾绾同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为棋子,为赌注……八壹中文網
……
刚刚被拾遗扶着躺下,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了,饶是已经三个月未曾真正见面,她对他的一切依旧熟悉到一牵便动。
依旧是熟悉的绣金凰的暗金色紧腰长袍,他仿佛就在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眼前,然后将她抱在了怀里。
所以……十二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稳妥一点?
别是出去就对他说她要死了吧?
拾遗站在原地,看了容卿薄一眼,那眼神中分明有讥冷的痕迹一闪而过,却是什么都未说,转身出去了。
姜绾绾的下巴随即被男人温热的手指挑起。
他先前担心下药过重伤了她与孩子,夜里来的那两次便未曾点灯,想着只要给她渡了内力,一切便可放心。
不想才不过短短三个月,她竟面色竟是这般憔悴,瞧不出半点血色来。
“他们果真没有说错。”
她一手轻抚高高隆起的小腹,像是终于妥协:“我许是上辈子做了什么穷凶极恶的事,这一世才会生来就克死了母亲,又克死了哥哥,连累你失去皇位,如今……连平安生下孩子都成了奢望……”
她其实一向不信什么胎中带恶的说法,可似乎就是为了扭转她的这个想法,老天便拼了命的把所有的坏事都添加给了她。
逼她认命,逼她承认自己就是坏人转世,这辈子就注定不配得到半点温暖。
容卿薄的呼吸比她还要急几分,就那么紧紧抱着她,向来稳重内敛的人难得焦躁,把控不好内力,姜绾绾受不住,不一会儿冷汗便浸湿了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