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丝凉风灌入领口,虽不尽杀意,却让人瞬间寒彻全身。就连如玉脸色也变了变。我们都转过身,警惕地看着月色下宁静的景象。阿念将我护至身后,已做好了随时取出战斧的准备。“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在我们视线的中心,气流略微波动,随即,一个人影出现。竟然是卜者!如玉也似乎有些慌了,但即刻又恢复了镇定和警惕。当然,不只是她,我们也发现了异样。眼前这位卜者,似乎略有不同。果然,待他下句话一出,我们便更加确信了。“你们这些异族,也敢擅创狐族圣地,真是放肆至极!”
那他既然不是卜者,又会是谁?“我们是奉了卜者之命,前来圣地取一样东西。”
如玉冷不防地编造了一个理由,倒是有几分聪明。“胡说!我便在此,何时命你们来取东西?”
“卜者”质问道,但明显多了几分犹豫。“你不过也是奉卜者之命在此镇守,难道他的命令,你敢不从?”
那“卜者”踟蹰了片刻,身形幻化,竟褪去了男子的容貌,转而变成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身段,并且用黑纱蒙面。在月光之下,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加上那身形婀娜轻盈,更似蒙了一层朦胧的纱,只让人有些怀疑她是否真的就站在我们对面。只是,她那双眸子却是异常凌厉,衬着月光,有一点光闪现出来,似要从中射出一颗微小的利剑。正是这双眸子,此刻正死死盯着我们。她就是镇守圣地的妖兽吗?如今,我们见到了她的人身,是否也意味着,我们也将成为她的猎物?“若是奉他的命令,可有信物?”
“自然。”
如玉沉着应对,真的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什,似是一根束发的木簪,那木簪上凹凸屈曲,似乎雕刻着什么奇特的图案。不过我倒有些奇怪,我与卜者见过的几面中,从未见他以簪子束发,又怎会有这样一根奇特的簪子。那蒙面女子略看了簪子一眼,又再次抬眼盯着我们,只是凌厉的眼神缓和了许多,但其中,又多了些许别的成分。“看来,你们当真是他派来的,我这便打开圣地之门。”
说罢,蒙面女子缓缓向我们走来,直至在阿念身边站定,不经意地多看了他一眼。而后,那女子面朝九尾狐雕像,用右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奇特的符号,轻轻往那石门推去,待那符号触碰到石门上时,便嵌了进去,然后,石门缓缓开启,而它上头的九尾狐雕像,竟在山体上缓缓移动,慢慢成了站立的姿势,这服景象,当真奇特。远远的,石门的地方显出一个透出微微亮光的窟窿。紧接着,那湖中心缓缓升上来数根石柱,连成了通往石门的路。“你们进去吧,石门只能开启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你们到时候仍出不来,就永远也别想出来了。”
“放心,我们取了东西,很快就出来。”
如玉依旧镇定得很。蒙面女子注视着我们踏上了第一根石柱,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而后,当我转头瞥见她时,发现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光亮,又或者,是一丝极其冰冷的寒意。“阿念小心!”
提醒声还未落下,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汹涌起一片水浪,迅速漩成一个漩涡,下一刻,一个黑色的物体从漩涡当中迅速窜出,带它全部露出湖面,才看清其形似一把巨大的剪子,只是那剪子刀刃两边都是锋利无比,还生者许多倒刺。而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过是在眨眼间。“铿”的一声,阿念的战斧已然被牢牢夹在剪子当中,这一相拼,震得湖水剧烈震荡,激起周围数圈丈余高的水浪,随后轰然倾斜而下,呼啦啦彻底将夜的宁静打破了。却在此时,战斧与黑色的剪子僵持着,湖的另一面,又出现了一个漩涡。“小心!”
顷刻间,另一把剪子破水而出,依旧是朝着阿念的方向。阿念显然已经察觉,但此刻他的战斧仍被另一把剪子钳着,难以脱出。而我的灵力早就日渐衰减,原想唤出白绫,却发现已经力不从心,更别说想要唤出苍融之剑了。千钧一发之际,阿念竟松开了战斧,腾空而起,直跃至几乎于雕刻有狐像的山体平齐,随后,他一声厉喝,一道红光自他右手而出,直向那同样窜出水面一丈有余的剪子劈砍过去。红光与剪子剧烈撞击,那剪子自水中出,原是逆力的一方,却似乎完全能够与阿念自上而下的十成力量抗衡也毫不示弱。如玉此时竟自顾自在一旁冷眼看着阿念与那剪子的争斗,丝毫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我不禁有些愤恨,但终是无奈无法催动能够帮得上忙的灵力,只能找准时机退回到岸边,而先前那蒙面女子,早已消失无踪。阿念与那两把巨大的剪子势均力敌,在水面几番相拼也分不出胜负,唯独那石门依旧开着,只是,明显洞口越来越小,看来,一炷香的说法,倒是真的。正在我犹豫是否要趁机进入洞内寻找碧玉簪之时,如玉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继而我只觉得一阵略微的晕眩感,然后周围的幻境开始模糊,再过一瞬,我们已然身在另一个环境当中了。“何必犹豫?费尽心思,要是不进来一次,岂不浪费?”
原来,如玉已用空间法术将我带入洞中。我转身,果然看到了那扇石门,如今,还有大半开启,但那石门却在缓缓地推移。这石洞并不只是一间石室,而仅仅是一个通道,所以,我们的时间并不算充裕。我和如玉向通道深处行进,沿路都有火把照明,但这通道很深,我们走了一刻钟,却仍没有到底。我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来不及出去,但想着,即使时间到了我们还未找到,如玉应当也不至于真的让自己困在洞里。所以,便继续往前走。万万没想到,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应当是这山体中央一个巨大的窟窿。洞里没有火把,倒是在石壁上有许多星星点点的光点闪烁,竟然也将整个山洞照亮了许多。洞穴四周,立着许多高矮不一的石柱,石柱上也同样是熠熠生辉,似乎是镶嵌在石头里的某种矿石。那些石柱像是依循着某种规律,更像是一个巨大的阵法。而在阵中,一根巨大的石柱直通洞穴顶部,镶嵌在上面的发光点更加密集闪亮。如玉径直朝当中的石柱走了过去,当她准备伸手触碰石柱中间的某个位置时,我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她。“你当真不怕因此毁了这青丘幻境吗?”
“你还真的相信子桑说的,取了碧玉簪就会毁了幻境?”
“或许不会。但你总该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那湖中的妖兽只会对阿念出手的?”
如玉放下原本抬起的手臂,脸上透着阴冷的笑容。“那妖兽是钩蛇,钩蛇原本不是妖兽,而是生来就应该有人身的魔域原住居民,可是,自从蚩尤带领九黎族进到魔域,便将原本魔域仅存不多的原住民驱逐了,而这些原住民恰恰都被迫迁到了妖界,只不过因为妖界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他们生存,所以,他们只能通过漫长的修炼才能修成人身。不过好在,他们修成的人身要比原先在魔域时好看太多,所以也就安于留在妖界繁衍了。在蚩尤驱逐原住民时,因为钩蛇一族极为强悍,所以双方经历了激烈的交战,钩蛇一族死伤大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逃到了妖界,所以,钩蛇一族对魔族恨之入骨,见到魔族,就必然要杀之而后快。”
“所以你便做了两手准备,让阿念做诱饵,分散她的注意力?”
“反正你也想摆脱魔族的控制不是吗?若是这钩蛇与那魔族两败俱伤,不仅可以取回碧玉簪,还能让你重获自由,不好吗?”
“哼,竟能说得如此轻松。”
“难道不是吗?你取了碧玉簪,解了你自己的毒,再完成和我的约定,解了那魔物的毒,不就可以去找依枫谷那两位了吗?”
“即使你是九尾狐族,可你多年来一直待在碧玉簪内,又是如何知道这许多事的?你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而事实上,这才是我真正想问的。如玉神情有一瞬变得异常严肃,但即刻却笑了,这一次,却并没带着之前的不屑。“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我真想看看,你接下来的经历,会有什么不一样。只可惜,现在你只能照着我说的去做,对你好,对我也好。”
说罢,她的神情中略过惯有的那种阴冷和杀意,冷冷对我说道:“碧玉簪就在这石柱的暗格里,去把它取出来,我便带你出去。否则,一炷香时间过了,那石门就真的再次封死了。”
我平静地注视着她,接着说:“你当真知道解毒之法吗?又或是你曾经也是误打误撞解了毒。若我听信了你,而因盗走碧玉簪得罪了卜者,万一你那侥幸的法子不灵,我不是自断后路吗?”
我说着,心中盘算着似乎已经过去了大半的时间,应该过不了多久,那石门便要关死了。“我自是知道!时间已经不够了,还不取簪子!”
她似乎也有些等不及了,有些威胁地催促到。但我依旧挡在她的面前,并未打算有丝毫让步。“不妨事。我怎么说也对九尾狐族有恩,卜者断不会轻易下杀手。即使那石门真的关上了,卜者知道我在其中,也自会打开门将我带出去。就算不带出去,至少也会让我活下去,送些吃食也是可以的。又或者,阿念见石门关上了,或许真的会联系魔族与卜者大战一场,试问你觉得九尾狐族再厉害,能抵挡住魔族大军吗?何必心急呢?若大门真的关上了,我们反倒有更多的时间解毒了,不是吗?”
如玉原想反驳什么,但即刻却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一切已然不会再受她控制了。说话间,我竭力催动灵力唤出了一道白绫,瞬间向通道的方向窜出,在一眨眼便已看不见了踪影。我对如玉露出一个微笑,而后紧紧拉住白绫,放松身体,跟着白绫划出通道,而如玉却依旧僵在原地,明知中了计,却也无可奈何。她自然是动不了的,我早在她身上放了一粒定身珠,那是如缘白日里在集市上用一条会变色的发带换来的。我快速穿过通道,在石门仅剩下容侧身通过的缝隙时,重新站在了湖面的石柱之上。而在我眼前,湖水再次回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从未起过一丝涟漪。我收回白绫,略调整了有些急促的呼吸,毕竟现在使用灵力对我来说,太过耗费元气。随即,花鸟化身的鹦鹉出现在我眼前,嘴中衔着一物,正是那根发出碧色光晕的簪子。影兽遁形,果然六界中无人能觉察。幸得在此之前,便已同阿念如缘商量了些对策,否则,不知道如玉究竟会将我们带到如何的陷阱当中。而湖对岸,阿念手持刑天战斧,斧刃正抵在黑衣蒙面女子的咽喉处。不愧是魔帝的儿子,这六界之中,又有几人真正能敌得过他?加上刑天战斧,自然更是又加了一层胜算,又何惧之有呢?现在唯一不能控制的,就是那定身珠究竟能困住如玉多久,若是当真那么厉害,那怕是只能等卜者亲自带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