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景不好，食品厂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五九年刚刚过完年，正月都没有出，就往厂子里安排人了。
齐城大学大四的学生，以实习的名义，安排过来四个。
还有别的，各种理由的，都是说得算的部门，找的拒绝不了的名目，分配过来的三个。
其中，还有一个，跟庄洛枫关系非常近的姑娘，叫安心的，她爸叫安大山，当初是带兵过江打仗的师长，现在是某军的副军长，但是因着老领导的原因，这半年日子也不好过，请了病假，在医院休养呢。
可能也是意识到了情况不是很好，把唯一的闺女给安排回齐城了。孩子刚刚高二，本来要考大学的，也没让考。走的还是知识青年下乡锻炼的路子。
没错，这时候其实已经有知青下乡的政策了，只不过是小范围的。
把户口给落在了食品厂旁边的二里堡囤，然后又以技术员的身份招工到食品厂的。
表面上看，跟庄洛枫一点关系都没有，走的路子也跟庄家扯不上关系。
只家里人知道，为啥要这么安排。
来就来呗，一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姐，你不用照顾我，我啥都能干，做豆腐也没问题。来前儿我爸我妈都交待过了，只要能消消停停的待着，就万事大吉。不能给你添麻烦，也不能张扬，不出头是最安全的。
我知道我没用，帮不上我爸我妈的忙。我好好的，不让他们再为我分心，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我都明白的，姐，你别为我为难，我真啥都能干。”
她妈那也是战场上待了半辈子的女强人，是挎着双枪上过战场的，前几年，虽然没上前线，那是为了孩子。在后方，也不是闲值，是真正场面上的女大佬。
这孩子从小耳濡目染的，其实什么都懂。
心里也明白她爸是为了啥泡病号的，再过段时间，说不定还要降级，能不能保住军职，都还不好说。
所以，特别乖觉，不想拖后腿。
孩子都这么明白了，庄洛枫还能说啥。
“不至于的，没到那个份上。该怎么交往怎么交往，咱们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吧。”
最终把安心分到了宣传科。肖玉姝跟容易结婚之后，就调到食品厂了，现在是宣传科的科长。
一起分到宣传科的，还有一个叫秦夏的姑娘。
这位的背景也很有意思。
跟安心相反，她爸是省里某局的副局长，她妈是肖玉姝妈妈在文工团的同事。看着普普通通没啥稀奇，但是她表舅，现在是京城不可说的大领导之一，红得发紫呢。
就从安心和秦夏这俩姑娘身上，同理类推，也能知道，另外五个，那身份差上差下的，应该也都差不多。
你说就这些个少爷小姐，能拒绝吗？拒绝得了吗？
“这一天天的，净伺候他们吧。把咱们厂当什么了？今年就这么点定货，再加上散着卖的，全厂都得节衣缩食过日子。还一个劲儿的塞人，拿什么养活？今年再不下雨，咱们这厂子年底都得停工……”
把宋知意给烦得不要不要的。
厂子里砍了咸菜车间之后，最主要的原材料就是大豆。豆制品和调味料主要原料都是大豆，还有大米。
庄稼遭了灾了，对厂子影响巨大。
就算是有那仓库里的神秘原料来源供应着，可老百姓都挨饿呢，腰里没钱，又缺粮的，谁还能买得起多少酱油醋？还能买多少豆腐？
上一年，将打将的，算是完成了任务，一点超额都没有。工人的工资都正常发下去了，奖金少了一半。就这，还是齐城里数得上的好单位了。
过年的时候，一个人发了两盘子豆腐，二斤肉。
钱一分没有。
书记和厂长还被叫去市里开会，批评了一顿，说太浪费呢。
今年，任务又加了一倍，眼看着是完不成的。别说加一倍，就还是维持原样，能完成一半就不错了。没原料，横不能用空气做豆腐。
工资能不能发全额，心里都没底。
这又来新人，七个人，一年两三千块钱的工资，得多卖多少豆腐能出来？
烦死了都。
容易看得挺开：“那还不是因为咱们厂效益好才来的嘛。你是不知道，化肥厂那更是一个个抢得眼珠子都发红呢。”
是，年景不好，能增产的化肥尤其的受欢迎。
如今化肥厂的化肥都卖到全国了，南方开了三家分厂，都是化肥厂派出去的领导带队援建的。
年年招新人。
效益好，待遇就好。
更是抢红眼的厂子。
“效益好厂子，都免不了的。机械厂也一样。虽报怨了，想着怎么把活儿干了吧。我的意思，今年情况特殊，厂子有实际的困难，是不是孩子们的豆浆就停了？”
许书记想着怎么节流。
庄洛枫不同意，“不行，越是这样的年景，这豆浆越是不能停。好年头停了还没事儿，想喝了自家买，也能负担起。可这时候，这个豆浆，能救命的，实在没法子了，一家子靠着这个也饿不死。不能停。豆子不用担心，我想法子解决。这个必须得保证。任务完不成我负责，这个不能停。”
厂里也不是没有困难家庭。
孩子多的，单职工的。家里兄弟姐妹多，要拉巴的。
指着一个人的工资，养活十几二十口子，想想也知道得多难。
以前还只是帮衬一点就行。
这个年头，帮衬少了，都没用。
前几年效益好的时候，家属还能找点临时工的活干干，多少也能补贴一些家用。
今年任务都完不成，工人都不知道能不能干满工时拿全工资，哪里还需要临时工了。
逼得没法，可不就得在嘴里省。
庄洛枫不是弄不来大豆，不能弄来满额的大豆。
麻烦太大，她出不起这个头。
“小庄啊，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你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弄一批粮食过来，缓解一下春荒的压力？”
这不是，还没出头呢，省里鲁书记就来电话了，要她帮着弄粮食。
“书记，不瞒您说，粮食我能买到，可是没钱呀。我厂子里今年的产能就那么些，得先保证咱们自己的消耗，基本上就不剩下多少能换粮食的了。今年怕是任务的一半都完不成，没有钱买粮啊。”
鲁书记本人不知道庄洛枫空间的具体情况，但是京城的大领导知道啊，那是亲身到星际枫叶餐厅参观过的。
他知道那边的物价，肯定也跟鲁书记透露过。
所以鲁书记也知道，庄洛枫说的是实话。
“那你看这么着行不行？今年你厂里的产品，都先优先换粮食，不对外供应，可以吗？”
齐城又不是一家豆腐厂，更不只一家酱油厂，哪里还不是买。
但粮食确实太重要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这样的话，只生产不销售，会引人怀疑的吧？”
鲁书记挥手，“这个不要紧，把铁轨从零件厂引到你厂里，产品直接上车，再运到仓库去。仓库高大林带着把着，万无一失。对外只说专供别处了。”
哎哟，这是想好了才找她来说的吧？
“行，听书记得。但是年前定货的单位的定单，不能毁约吧？”
鲁书记想想，点头，“还有京城那边，该送的还是不能打折扣的。”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