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昭仪吕菲宁正站在床榻不近不远的地方,为二皇子佑程准备换洗的衣服。
身上的那身衣服沾染了血迹不干净,穿着不舒服,她便从衣柜里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新棉衣。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顿,宁昭仪还有些没听清,心里一个咯噔。
“程儿,你,唤我什么?”
这一刻,宁昭仪吕菲宁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要不然就是耳朵不好使了,怎么……怎么偏生就听到那两个字了呢?
闻言,二皇子抬眼看着表情十分惊讶的母妃,内心之中更是酸涩。
在过去的七八年中,他都活在幼年丧母的悲痛之中不肯走出来。
对宁母妃的照顾、疼爱和关心视若不见,甚至对她言语不客气、时常冷眼相待。
如今想来的确是被猪油蒙了眼,与五弟所说的亏欠一模一样。
他不仅仅亏欠的生母的养育之恩,也亏欠了养母。
在这亲情匮乏的深宫之中,太难得了,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母妃,这些事您交给奴才做便是了,方才您也累了,快坐下歇歇吧。”
说着,二皇子拍了拍身侧的床榻,示意母妃坐在他身边来。
宁昭仪吕菲宁一直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就是不想离得太近,免得程儿心里不高兴,两人再闹得不愉快。
一声母妃和靠近,都是吕菲宁盼了这么久的。
“程儿,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肯认我了?”
吕菲宁将手上的棉衣叠好,靠近了一步试探性的问了句。
倒不是她犹豫,实在是这些年过去了,程儿也从几岁的小孩子长成了比她还要高的大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
一边试探性的问询程儿,一边还用崭新的棉衣挡着,掐了一把自个儿的手腕。
是疼的,这不是梦!
二皇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母妃,之前那些年都是儿子不懂事,辜负了您的一片真心。”
“如今儿子看明白了,也懂得了珍惜眼前人,还望您原谅儿子先前的愚蠢,让儿子往后好好孝敬您。”
说着,二皇子佑程差点儿就想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去给母妃磕一个头,以表真心。
可又想起了五弟的计划,如今他身中剧毒,正虚弱着呢,可不能穿帮了。
罢了,今日先把话说开。
等他配合着五弟的计划将四弟解决掉之后,孝敬母妃,给母妃磕头的机会多着呢。
想到这儿,二皇子才彻底将五弟佑宣先前话语中:珍惜眼前人,这五个字明白透彻了。
内心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若他还似从前那样,抗拒母妃。
或许直到母妃薨逝,才会想起母妃的好,然后再向生母荣妃莫锦那样只能无力的追悔莫及。
母妃,相信您若是再天上瞧见,您走之后,还有宁母妃对儿臣百般呵护,心里也会放心许多的吧?
这不是小时候误以为的背叛,而是感恩。
二皇子心中再一次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字不落的听完了程儿的话,宁昭仪吕菲宁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快步走到床榻边儿上坐着,将棉衣随意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两只手紧紧的握着程儿的手。
此时此刻她哪儿还顾得上礼仪规矩,好看不好看的?
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可吕菲宁不在乎模糊的视线与蹭掉的脂粉,一把将程儿拉入怀中。
一遍遍的念叨着:“程儿,我的程儿。”
心里则是将七八年以来的委屈和苦楚全都倾洒干净,只留有一个念头。
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吕菲宁终于有儿子了!
一旁跟在宁昭仪身边儿时间长的大宫女简儿与一众宫人瞧见这一幕也是热泪盈眶的。
她们家娘娘总算是熬出头了!
等过了许久,二皇子佑程瞧见母妃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一些,不再因为喜极而泣抱着他哭,这才抬手,替母妃将眼角的泪花擦去。
或许在不知道的时候,母妃也因为不能得到他的认可哭过无数次。
往后,一定不会了。
“母妃,儿臣饿了,想吃您做的肉丝粥。”
略带着撒娇的语气,二皇子说起来还有些生涩,已经好多年没有向母妃撒过娇了啊。
从前他总是杞人忧天,觉得为什么旁的弟弟们都有母妃疼爱,尤其是五弟和六弟,母后更是恨不得将他们捧在手心里。
唯独只有他自己年幼时便死了生母,成了个没娘的孩子。
现在看来,他是有的,只是一直都没看清罢了。
闻言,吕菲宁赶忙从床榻上站起身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花,应声道:“好,母妃这就去给你做。”
说完又给二皇子佑程掖了掖被角,才转身离开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