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皇子耶律佑栋嘶吼着喊出了憋在心头的话。
他本就是抱着求死的决心前来刺杀父皇的。
若是成了，那便亲手了结了外祖父伊将军，之后再将皇位还给太子皇兄。
反正以他的才学，就算坐上龙椅也治理不好万千江山。
若是不成……也要拽着外祖父一同下地狱，谋害他母妃的人，一个也不能活！
太子佑宣在仔细揣摩了十一弟的话之后，将目光投向了床榻之上的昭庆帝。
话不假。
昭庆帝的眼线的确八百里加急送进宫了奏折，秉明了守在西北边境的伊将军不老实，率兵离开了边境。
其野心昭昭。
方才十一皇子走进养心殿之前，佑宣正坐在椅子上同父皇昭庆帝说这件事呢。
再加上十一皇子的证实，伊将军的谋反之心便可以定罪了。
但……
十一皇子刺杀皇帝的罪名不可被更改磨灭。
昭庆帝躺在床榻上长叹一口气，他这个小儿子虽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性子，从李福全的口中，他是知道的。
芝麻大点儿的胆子，如何敢做出弑君的行为？
是被母妃的薨逝刺激到了，但做了什么事就要承担相应的责罚，就算十一皇子未能得手且事出有因。
也得承受相应的责罚。
昭庆帝看向十一皇子的眼神都透露出了失望，“你能说出造反谋逆者的具体位置，朕念你尚且年幼，又经历了丧母之痛，免其死罪。”
“但……活罪难逃。”
“李福全！传朕旨意，十一皇子试图谋杀朕，罪无可恕，现将其贬为庶人，永世不可入皇城入皇宫！”
站在一旁的李福全年纪大了，也格外心疼十一皇子。
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眼瞧着免了死罪就已经是陛下开恩了，李福全迅即吩咐了身旁的两个小太监，将十一皇子从太子爷手底下带了出来。
贬为庶人好啊，最起码还能有一条命活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这个结果在十一皇子佑栋心里却不是同一个意思。
永世不可入皇城啊，意思就是他被贬为庶人之后，再也见不到母妃了，就算是陵墓、牌位也见不到了。
熹妃伊月死在了伊将军叛乱之前，并且没有插手那些事情，依着规矩是可以葬入妃陵之中的。
也就永远的留在了皇城。
“李公公，劳驾您送我去母妃的永寿宫一趟，成吗？”
“被贬为庶人离宫之前，我想再看母妃一眼，就一眼，也是最后一面。”
佑栋说话的语气带着祈求的意味，让李福全的心都拧在一块了。
他是个阉人，这辈子没有机会成为人父，随着年纪的增长对小孩子便格外宽宏一些。
这么小的要求，李福全如何能拒绝呢？
况且，就算是被贬出宫的皇子，也有收拾衣物行李的权力。
但李福全不知道的是，此番再次回到母妃的身边，佑栋早已经决定好舍弃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就算父皇饶恕了他死罪，佑栋也无法接受从十岁开始便完全失去母妃，到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后半辈子。
永寿宫的宫门外，李福全看着与从前一模一样的宫殿叹了一口气。
也难怪十一皇子会那般疯癫了。
母妃死了却落得如此待遇，但凡是个孝子心里都会难受的吧？
“殿下，您自个儿进去准备行李吧，奴才最多给您一炷香的时辰，之后您就得按照陛下的吩咐，出宫了。”八壹中文網
毕竟这是十一皇子与过世母妃的最后一面。
李福全不愿打搅，便领着侍卫和太监守在永寿宫宫门外候着。
十一皇子佑栋回来的时候，永寿宫的宫女太监们都低着头不敢出声。
生怕下一个遭殃没命的就是自己。
养心殿的消息还未传遍皇宫，那些宫人当然不知道如今的十一皇子已经是庶人了。
佑栋的脚步有些踉跄，格外缓慢的推开了母妃休息的内室房门。
因为得了太后懿旨，不允许发丧准备丧仪，熹妃伊月的尸首便只能暂时安放在寝宫之中。
等这两日忙过去了，再吩咐内务府将其安葬在妃陵之中。
算是整个玉门国丧仪最草率的后妃了。
适才佑栋刺杀思雪的匕首还安然无恙的放在内室中的桌子上，刀刃上的鲜血悄无声息地滴落。
无人察觉。
也是，就算是丫鬟宫女也会觉得死人晦气，没什么事儿何必进来这个屋子呢？
佑栋搬了一个凳子在床榻边，又拿起了桌子上的匕首，用方才换下的脏衣服慢慢的擦拭着刀刃上的鲜血。
“唉。”
还未开口说话，到实现叹了一口气。
“母妃，儿臣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在这儿眼睁睁的看着您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不过谋害您的思雪，已经被儿臣给杀了，也算是，为您报仇了吧？”
言语之间，佑栋已经将匕首擦拭干净，安放在一旁。
又起身在母妃每日都会用的梳妆台前翻找了几下，找到了母妃平日里最喜欢的口脂和脂粉盒子。
佑栋年龄还小，不会画眉。
但他又想母妃能体面的去，就想着尽自己所能给母妃画个妆容。
年仅十岁小小的他站在床榻边儿，小心谨慎的口脂涂抹在母妃原本因为中毒而变得发紫的嘴唇上。
所有的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手轻脚。
“母妃，儿臣得了活命的机会，代价就是永远都不能回皇城见您了。”
“再也见不到您，听不到您说话的日子，儿臣一日也无法忍受。”
“儿臣不想这样的。”
说着，佑栋的嗓音有些哽咽，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他能做些什么呢？
还是宫里的人对皇子们的期望太高，忘了他还年幼，是个心灵格外脆弱的孩童。
是刚刚失去了生母的……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