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娘俩怕在医院遇到熟人，特意选了一个人少的时间。
杨柳更是把头都包在围巾里，只留一双眼睛。杨柳爸好也不怕浪费钱了，包了一辆出租车，在医院外面等着，随时接应那娘俩个。
医院的规律是，上午人多，下午人少，每周前三天人多，后四天人少。
杨柳妈选的是周六下午，医院的妇产科门可罗雀，小护士们都有心情聊八卦了。
杨柳这打扮就是招八卦来的，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
那几个小丫头捅捅鼓鼓的，相互提醒，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杨柳心里这个难受，如果她没有走错那一步，现在她也跟她们一样无忧无虑。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杨柳妈跑过去把号挂好，她们就坐在走廊里等。前面有两三个患者，很快就能排到。
“这不是杨柳妈吗？”这一声招呼，把杨柳妈的魂儿都吓飞了。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个老邻居，调工作后从厂宿舍搬走了。
“哎呀真是你！我看着像吗，这些年你也没怎么变！”女邻居善谈，把杨柳妈吓得不轻，这位可是大嘴巴，赶紧给打发了。
“你挺好的？来看病？”杨柳妈先发制人。
“我来上药的。”女邻居说着附上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那很快。”杨柳妈点点头。
“你干啥来了？”女邻居不见外，说着抢她手里的挂号本。
“我跟你毛病差不多，还没看呢，在等着。”杨柳妈死死捏着不给她，上面是编的名字，怕她察觉出不对。
“我还当你老不正经又有了呢！哈哈！”女邻居笑得太放肆了，引来护士的不满。
“你们别在那里大声喧哗，这是医院！”
杨柳妈领了圣旨，马上逐客。
“快到你了，进去吧。”杨柳妈撮起女邻居推进诊室。
杨柳一直背着脸没看她们，现在才敢回过头。
杨柳妈只能用眼神安慰她，话都不敢说一句。
两个人鬼鬼祟祟，像接头儿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好容易等到女邻居一瘸一拐多里面出来。
“真疼，你进去吧，我看没人了。”
“你快回去吧。”杨柳妈在她的注视下，一个人进了诊室。
女邻居还没马上走，又拉住一个护士问东问西的。
诊室里真没有患者了，女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妈，很慈祥。
她示意杨柳妈坐在面前。
“怎么了？”
“那个，嗯，其实吧，是……”杨柳妈吞吞吐吐说着，一双耳朵竖起来听走廊的动静。
“什么？”女医生对她的表现很不满。皱了一下眉。
走廊里的聊天声没有了，女邻居已经走向楼梯口。
杨柳妈以迅雷之势冲到门边，招手让杨柳进来。
杨柳忙进了诊室，坐到女医生面前。
“这怎么了？受风了？”女医生大概是年纪大了，眼睛花，见杨柳把头包成这样，露出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就以为是病态。
“大夫，这是我儿媳妇，我儿子在外地学习，他们这个孩子不想要了。”杨柳编了一个谎话。
“你儿子在外地学习，不是还有你吗？为什么不要？”女医生一听说是打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是，我还得上班，家里还有两个小儿子，照顾不过来，您帮帮忙。”杨柳妈央求道。
“你们呀！这孩子不是随便打掉的，要看情况，你们也太草率了，不能要就别怀，这什么事儿！”女医生嘟囔着站起身，示意杨柳跟她进去检查。
杨柳胆怯地看了杨柳妈一眼，硬着头皮跟她走进里面的处置室。
杨柳妈想进，被护士拦住了。
“那是无菌室，你在这里等。”
这几分钟，杨柳妈像被架在火炉上烤，别提多煎熬了。
过了好半天，女医生从里面出来，杀气腾腾向椅子上一坐。
“孩子生下来吧，不能打。”
“什么意思？”杨柳妈当时就吓傻了。
“你儿媳本来就是子宫前位，现在胎盘的位置非常不好，在子宫口，如果打胎弄不好会大出血，到时大的也扔了，小的也没了，这账你自己算。”女医生的话，像一个巨雷打到杨柳妈的头上，她当时就懵了。
这时护士已经扶着杨柳走出来。
“妈，什么意思？”杨柳怯怯地问。
“如果，非得要打胎，风险有多大？”杨柳妈咬咬牙问。
“呵呵，看看，这就是亲妈和婆婆的区别。要是亲妈，哪肯让女儿去涉险？有很大的风险送命，你们自己回家考虑吧。”女医生带上老花镜，洋洋洒洒把病历写好了。
杨柳妈接过去，哆哆嗦嗦跟杨柳从医院出来，钻进出租车。
杨柳爸哪敢当众问，只让司机马上开走。
杨柳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么一折腾，整个虚弱得不行，回家就躺下来，正好杨柳妈跟杨柳爸商量一下。
“没打？就这么回来了？”杨柳爸爸也很气馁。
他们都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难关，现在是闭着眼睛往前闯呢，谁知道没过去，又给弹回来，还更棘手了。
“要不我们换个医院看看？也不能听她一个人的，我看这个大夫的水平也一般。”杨柳妈想了想说。
杨柳爸张了张嘴，又把想反对的话给咽下去了。
相对比杨柳怀孕的事暴露，打胎的风险更重要，他们必须要取舍。
医院到是很多，可是找偏远人少的不容易。
第二天他们又把杨柳折腾到农垦医院，这里跟市里的医院是两个系统，接待的患者也没多少交集。
星期天医院只上半天班，他们只能上午去，人还不少。
人多的坏处就是，诊室里围了一群人，看完病的患者取药回来问怎么吃，拍片子的拿来看片子，正接诊的患者坐在那里讲病情，后面排队的患者一个劲往前涌。
杨柳妈看出来了，如果她们一味迁让，上午就看不成了。只能一狠心带着杨柳排进队伍。
没想到，大夫说的话跟女医生如出一辙。杨柳妈这份心思白费了，还是维持原判。“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怎么就不给我们一条活路呢！”杨柳妈回到家里就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