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如今已然变心,但她以为要点药材,调度几个太医,大概还不会妨碍他什么。果然,太医往太医署直取药材,并未遭遇任何人的阻拦。且,夏夕似乎已经知晓她的行踪。到了酉时,受到治疗的婴孩已经多达百人,开出的草药也价值千金。然,流民中婴孩良多,想要全部治疗恐怕还需要时日。何小文的医术是没的说,流民们大加赞赏,感激不尽。七七见状,分外欣慰。天色渐渐黑下了,何小文也累了一日,七七关闭了医棚,领着众人返城。破天荒的,流民们并未前来阻拦。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自发跪在了让开的道路旁。他们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地淌着眼泪。七七的身世,其实天下皆知。她曾被这些流民所不齿。但现在,所有人求天无路,只好跪在她跟前。跪着的这一刻,显然已摒弃了全部的偏见。她现在就是他们的皇后,是他们的救世主。可她却没办法救治这许多人。她冷冷站在马车前,望着人山人海跪伏在地,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她要走,流民不肯。哭声愈发激烈了。他们没有挣扎,没有争辩,没有大吵大闹,没有像往常一样袭击任何人。但他们的哭声,却比暴戾更容易留住人心。七七黯淡下脸色,淡淡道:“大家稍安勿躁,我先想想办法。”
人群“哗”的一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三万人来到这里眼看就要月余,但夏夕从未见过他们。朝臣也从未探望过他们。而今,皇后开设医棚为他们免费医治,甚至因为他们的哭声,答应为他们想想办法。自古以来都说当官儿的是父母,可百姓从未感觉到他们是父母。大约,也只有在此刻,他们才有了这样的想法。“皇后娘娘……”有人按捺不住,开始低声哭泣。越来越多的人高声悲号。人人口中是那句含糊的“皇后娘娘……”说得不够真切,但感情却真挚。七七呼出一口气,没再理会众人,登车离去。进了城门,太医们各回各家,各自休息。连何小文也被她送走。众人累了一日,见她这般宽怀,十分受用,恭敬告退。回宫,就只剩下冰儿和严蕊珠还有她三人。宫门口,被人拦下。一个面生的宫娥,高声道:“已过了落锁的时间,皇后娘娘且明日再进宫吧。”
皇宫里的确有戌时关门,亥时落锁的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况她是皇后。仰夕宫的宫娥站在那里,几乎气的要发抖:“哪里来的贱婢,还不快打开城门,迎接皇后娘娘回宫!”
七七隔着车帘,脸色亦是铁青。御林军正要大开城门,那宫娥却呵斥起来:“谁敢开门!皇后不是要出宫救人吗?她心机深沉,谋算缜密,难道连宫中落锁都算不准?要救人做脸面,还怕有家回不得!”
句句诛心,却句句冒着醋味。冰儿猛然掀起车帘,一步跳下去,遥遥指着墙头上的宫娥,呵斥道:“滚开,敢挡本太子的路,你不想活了!”
虽只十一岁,却已气度非凡。宫娥大惊,捂着嘴巴吓傻了眼。“奴……”她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似乎根本没料到,与七七同行之人还有太子和蕊珠小姐。七七没吭声,唇角却挂起了笑意。御林军再也不敢装迷糊,飞快打开了城门。却被冰儿一脚踹在腿上。那御林军也不傻,当即摔倒在地,磕头不敢叫唤。冰儿怒气未消,就要上城门抓人。七七道:“让宫人去吧。打断了那贱婢的双腿,再发配暴室为奴。”
“喏。”
宫娥应下,匆匆上了城楼,抓住那宫娥的衣襟,甩手就是十几巴掌,打得年轻的宫娥眼冒金星,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