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惊风回过神来，看着盛明雪哀伤的脸色，也明白自己是说过了。
他压低声音说：“明雪，是大哥说话太急了。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僵持不下，我们若不破局，真的等宋九兮的援兵过来？”
盛明雪脸色青白，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大哥，即使为了破局，也不能直接将人都烧死在这里。”盛明雪道，“这么多大臣看着，若是陛下因为我们的原因死在里面，我们即使拿下了皇宫，但背负着暴君的名声，我们怎么收服世家？”
“明雪说得对，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刚才是他被快到手的皇位冲昏了头了，如今冷静下来，才明白盛明雪说得是对的。
盛明雪看向在德阳殿前厮杀的人，燕述白的人都是不要命的死士，而且这些人身手高强，即使之后他们能将人全部拿下，他们也损失惨重。
而且皇宫已经被攻破了，宋九兮马上过来了，他们没时间了。
“我进去。”盛明雪突然说。
盛惊风惊讶：“明雪你进去要干什么？”
“我进去拿传位圣旨。”盛明雪看向盛惊风，“大哥，若我出不来了，你带着人尽快回永州。永州是我们的大本营，在那里揭竿起义，还能重新开始。”
盛明雪说完等了等，在她心口往下越沉越厉害的时候，盛惊风开口了。
“不行，你进去太危险了。”
盛明雪因为这一句话，不断下坠的心又被妥善地放回了原处。她笑着说：“大哥，等我出来，我们回永州看看好不好？”
盛惊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明雪我不舍得你进去……”
盛明雪接话：“但是没有办法，我们不能妇人之仁。大哥我都知道的。”
盛惊风担忧地看着她，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情意。
这已经够了。
盛明雪对自己说。
她走到德阳殿前，对里面说：“燕述白，我想见你一面。”
燕述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见的。”
“你不见我，陛下也不想见我吗？”
殿内声音消除了，好一会儿德阳殿的大门打开了。两边人马已经停手了，都严阵以待地看着对方。
燕述白站在门边，神色难看地说：“进来吧。”
盛明雪笑了一下，她没回头径直走进了殿内。
大门轰隆又关上了，一个宫女将刀压在盛明雪脖子上，将她压到圣上面前。
“雪儿。”圣上恢复了点精神，笑着冲盛明雪伸手。
盛明雪也伸出手想握住圣上的手，押着她的宫女怒喝一声：“别乱动。”
盛明雪笑笑：“陛下有人不让臣妾靠近你。”
“放肆！”圣上大怒，情绪激动下，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谁敢对雪妃无礼！拉出去杖杀了！”
燕述白冲宫女摆了摆手，宫女从松开刀下去了。
盛明雪走到圣上身边，握着他的手说：“皇上，这些人都是燕述白的人，他们可不会听你的话。”
圣上抬起头看向燕述白，燕述白神色冷淡；“雪妃进来是为了挑拨离间的？雪妃既然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人，那也不怕自己在这里丢了脑袋。”
“怎么会？”盛明雪轻笑，“有陛下护着我，怎么会有人想伤害我？再说了，你是要弑母吗？”
“历朝历代，靠弑父弑母走上王位的人，最后都败了江山？燕述白你要做这样的人吗？”
燕述白和盛明雪对视，随即眼神又分开。宛如短兵相接，杀意一闪而逝。
“雪妃大概忘了自己的真名叫什么？你叫盛诗林，以后史书上也只会写下“盛诗林”三个字。”燕述白冷笑，“至于身在北齐的昌静郡主，是什么身份就没人知道了。”
盛明雪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即又一笑：“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谁知道以后会写成什么样。”
燕述白：“雪妃娘娘说得对，可惜娘娘应该没有亲眼看到的那天了。”
盛明雪不想再跟燕述白打口舌官司，她看向圣上。圣上浑浊的眼睛一直看着她，像以往每一次看她的样子。
盛明雪满腹心机的眼神对上这样一双眼，她所有的情绪都顿了顿。
但很快她就缓了过来，她拉着圣上的手，轻声道：“陛下身体不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不用看了。”圣上摇摇头，“看不看都一样。雪儿，你让我好好看看。”
盛明雪低下头，将脸凑到圣上面前。
圣上伸出手，摸着盛明雪的脸颊，喃喃：“雪儿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变，还是以前的样子。”
“陛下臣妾也老了。”盛明雪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盛明雪从来没做过这样亲密的动作，圣上激动的手都在发抖，眼眶里盈上了泪。
白云道长挪开视线，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个行到暮年，奄奄一息的帝王可怜的很。
他拥有一切，可也什么都没有。
“雪儿还年轻，还是很漂亮。我，我不行了，我要走了……”陛下虚弱的话都说不完整。
“陛下。”盛明雪低声说，“陛下想不想带我一起走？”
圣上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下，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盛明雪，嘴唇抖动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盛明雪笑着问：“陛下不想带我一起走吗？”
“我……”圣上这时竟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无措起来，“雪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生同衾死同穴，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燕述白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白云道长也一脸震惊地看着盛明雪。他看盛明雪脸上的笑容，竟然打了一个寒栗。
他从来不知道盛明雪有这么可怕。
“雪儿你还这么年轻，你，你还有……”你的心上人呢。
“我只想和陛下在一起。”盛明雪说。
圣上脑子被这句话冲晕了，他一面欣喜，一面又不舍得，两相情绪交织在他越来越混沌的脑中，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燕述白冷笑一声：“雪妃竟然愿意为父皇殉葬，如此真心，本王肯定成全的。”
盛明雪抬头一边笑看着燕述白，一边在圣上耳边说：“陛下，你把传位诏书留下，我陪你一起去地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