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时宗旭嘴唇翕动,眼中红血丝密布,嘶吼道:“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但他的声音,彻底湮灭在了周围的混乱之中。
“别太看得起他们,也不是都需要我动手。”
时衡一步步走近,笑得近乎残忍:“在我一次次被污蔑,被侮辱,被当作狗一样对待的时候,你不是以身示范,教会我什么叫袖手旁观吗?”
黑色的魔气从他袖中溢出,藤蔓般绕上的时宗旭的四肢,将他牢牢桎梏。
处于极大的震惊和悲痛中,时宗旭拼命挣扎,依旧无法逃脱。
“噗。”
屠灵剑霜冷的气息,深深没入时宗旭的体内,带出汩汩鲜血。
时衡贴着时宗旭的耳朵,用气声道:“但你,和你的宝贝儿子,确实是死在我手上。”
时宗旭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时衡,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惊讶吗?后悔吗?一个卑贱如尘泥的蝼蚁,竟然能摧毁高高在上的你所珍视的一切。早知如此,是不是应该早点去人界寻我,将我扼死在襁褓里?”
顿了顿,时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时宗旭,我倒宁愿你是那时杀了我。”
说罢,他猛力一抽刀刃。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了时衡一身,可他面不改色,只静静地看着时宗旭倒下。
时宗旭的眼眸一直大大圆瞪着,直到涣散最后一抹生机。
时衡右手凝出一团魔气,将时宗旭腹部屠灵剑留下的致命伤破坏后,方才徐徐转身。
深呼吸一口气,再度睁开眼,时衡眼中一行血泪流出。
“父亲!”
他大喊一声,疯狂地与周遭的魔修厮杀在了一起。
……
不多时,五色石飞回,抱石长老睁开双眼,微微一叹。
随即,他抬手,释放出大乘中期的威压,虚虚地从高空之中按压下去,诸多妖魔身子陡然僵住,随即爆体而亡。
“裴衍!裴衍!”
姜月红着眼,努力不断使用疗愈,却仍无法唤醒他。
方才混乱中,无头护卫一直在身旁守卫他们二人,在抱石长老降下威压时,他残魂的最后一丝气力也消失殆尽,断头之处那一团灵火闪烁几下之后,终于彻底地熄灭。
抱石长老飘然而至,看了看裴衍身前已经是有着几道裂痕的小塔,微微摇头。
“他灵魂受损,一时半会,恐怕难醒。”
在最关键的瞬间,他赠予裴衍的聚灵炼妖塔,保住了裴衍一命,但他的灵魂伤势,却不是小塔可以拦住的。
“难平子,你二人,清点弟子,先行回宗。”抱石长老淡漠吩咐。
末了,他才看向了时衡。
在一块收拾出来勉强能安置的地面上,时衡怀抱着时宗旭的尸体,哽咽落泪,看起来万分痛苦。
在旁边的地面上,依次摆着时夫人,时骏声,和时宗辉的尸身,以一张偌大的白布覆盖。
周围幸存的灵墟山弟子也不敢靠近,默默垂首站着,神色悲痛。
从旁人那了解了灵墟山的死伤情况,抱石长老走上前,轻轻抚上时衡的肩膀。
“灵墟山经此大难,是修仙界的痛楚和损失。时衡,你作为时家这一代唯一的传人,当要顶起大梁。”
“是。”时衡拭去泪水,咬牙道:“弟子,定不辱师门,不辱家门!”
灵墟山诸多弟子见状,纷纷行礼,高喊道:“拜见家主!”
……
昏沉之中,裴衍眼前,隐隐闪过了无数画面。
那是三界混战的时代,无论仙魔妖兽还是人类,都陷入到了争斗之中,战争的燃烧天幕,无人得以逃脱。
那黑袍身影从微末之中崛起,一路杀伐。
仙门魔道,尽数臣服,哪怕是仙门至尊,也倒在了他的面前。
但这,似乎并非是尽头。
他还有更加强大的敌人,在九天之上。
“你这魔头,在想什么?”身后,似有一个清澈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他急忙回转过身,却看到姜月嘴角含血,生机涣散,在另外一人的怀中气息弥留。
“不,不!”他想要靠近,却看到时空在无限地延伸。
那俯身为她合上眼眸的白衣青年抬起眸来,面部却一片模糊。
“找到她……”裴衍干涩的喉咙之中,传出一声撕裂般的沉吟。
这时,一只手轻柔地抚在他的额头。
“你醒了?!”姜月焦急之中带着几分惊喜,道:“额头还是很烫,我去给你倒杯水!”
裴衍睁开眼,正身处于玉春山自己的洞府之内。
“小子,你可算是醒了啊?”
一只硕大的兔子跳到床头,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啧啧称奇,道:“眼神灵动,看起来不像是傻子,不容易不容易,灵魂受伤,醒了的,可九成九都变成弱智了。”
娇娇似乎不满于伏魔长老开口就没好话,从裴衍掌心钻出头,用力撞了下兔子的后背。
伏魔长老一个没站稳,雪球般“啪”一下滚落下床,“哎呦”痛叫。
姜月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玉碗过来:“来,喝点水,这可是我从期鱼长老那里讨来的百脉饮,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多谢大小姐。”裴衍微微颔首,就着她的手将这百脉饮喝下。
果真如同姜月所说,这百脉饮一入口,便是化作清凉精纯的能量,瞬间让他浑身都舒适了不少。
“该是我向你道谢,若非是你,恐怕大家都活不下来了。”姜月心疼地看着裴衍。
裴衍只觉得头晕脑涨,试图回应之前昏睡之中所看到的画面,却越来越模糊。
唯一可以记住的,就是姜月临死的画面——
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眸,逐渐失去生机,缓缓合上。
裴衍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将一旁准备端碗离开的姜月的手抓住。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姜月也吓了一跳,只感觉到一阵火热,从掌心直攀上脸颊。
“咳咳咳,当着老人家的面呢!”伏魔长老胖爪刚攀上床就看到这一幕,哼哼唧唧道。
裴衍这才回过神来:“是裴衍冒犯了,大小姐见谅。”
他的手缓缓松开,姜月瓷白的手上留下淡淡的红痕,可见方才力气之大。
“你刚刚醒来,情绪有些波动,也很正常。”姜月抿着嘴唇道:“你昏睡这几日,灵墟山后续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必担心,只是吴妄生行踪不明,也有长老在负责调查。”
裴衍微微颔首,迟疑了一下,道:“这次,死伤如何?”
听到他这么一问,姜月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