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燕没有回答,拉着他走进洞穴。
凡罡心里凉凉,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洞道比较狭窄,大约二米宽,脚下岩石残破,缝隙散发缕缕蓝光,依稀听见流水淙淙。
一条洞道浮在霍河河面。
随着洞道深入,洞壁植物渐渐稀少,光源只剩下脚底霍河透出石缝的蓝光。
拐了一个弯面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泛蓝的深渊,可以一眼看穿渊底,澡类和鱼类在水中嘻戏,恍如996忙碌的一天,深夜归家躺在沙发上,关掉灯细细欣赏养在玻璃缸中的热带水生世界,静态和动态相得益彰,没有浊世尘灰污染,宁静而又安详。
抬眼望去又是另一个深渊,倒入墨汁的深渊。恍惚掉进王献之洗笔池,闭眼和睁眼没有视觉上的任何差别。
黑,吸走了霍河的散光,没有一丝刺激到视觉感官。
他们临渊而立,宫九燕开口说:“这里就是十八洞天,我们厥麻唯一一处黑暗的地方,你仔细看好我怎么做的。”
说完,她脚尖一点,腾空跃入浓浓墨汁之中,视觉上已经无法追踪她的身影。
听觉上“啪”的一声轻微响声,象似她的脚尖点到硬物,顺着声音方向,凡罡才发现那处地方有一团母指大的薄薄蓝光,没有这一点声响的提示还真不好辩认。
紧接着“啪,啪,啪…”,高跟鞋走入深巷的回传,渐行渐远。
凡罡能听到的十一声,数数她应该上了十二个洞。
“呼呼”,黑暗由远而近,宫九燕踏风而来,在他身旁打了个踉跄,酥胸起伏阵阵香汗淋漓,脸上笼罩一层蓝绿光晕。
凡罡来了多时,开始了解他们的面色变化,在阳光线谱之中,人脸色谱越近暗光区,表明身体状况越着。
而他们,越近感官光区,则表明身体状况不好。
这是蓝绿色是气虚的症状,凡罡赶紧抱住她:“这上面是空的?”双手压住她的后背帮她顺顺气。
“嗯,”喘息了好一阵子她才说:“看清楚落点了吗?”
“看清楚了,你上去做什么?”
“这是我们族人练习腾挪跳跃的地方,上面有十八个洞孔,第一个在那?”她指着那撮蓝光,刚才凡罡已经看到了,便点了点头。
“你不踩上去我还分不清,只有一个,哪来十八个?”
宫九燕接着说:“站在这里只能看到第一个洞孔,每次你只有跳上那个洞孔才能看到下一个洞孔。”
“那点蓝光是从小洞孔发出来,只够单脚踩脚位置,旁边没有地方抓手。”
“一旦起跳就停不下来,只能一口气往上跳,你必须判断自己够不够气力往上,如果不够气力强行跳上去,或者中途换气,脚劲一松就下去了。这就是十八洞天神奇的地方。”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你是想让我试一试?”
看她这么大费用章领自己到这里来,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
她点了点头:“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吗?”
“听明白了,”
下面是水塘,大不了掉下去洗个澡。
他放下赤链刀刚想起跳,宫九燕犹豫一下提醒他:“第一个洞孔站在这里能看到,后面洞孔你要自己判断距离,方位,用力,注意别撞到岩墙。”
厥麻人到这里训练,每个人都靠自己去摸索,不能靠别人提点,每一个洞孔都是摔了无数次才摔上去的。
这不但是技术,体能,判断的磨练,更是意志,信心,毅力的磨练。
“知道,大不了喝水。”
那撮蓝光,垂直高度6米,斜面距离光线很暗,周围黑的没有参照物,想看清唯一办法就是接近。
凡罡纵身一跃,空中招子擦得明亮,那洞口就一块豆腐大,还好,够鞋尖宽度,准准踩上去。
踩实时才想起:m呀,第二个洞孔在哪?瞥眼上方黑暗中又有一撮暗蓝,心中慌了神,拼尽全力一跃。
脚踩到了,身体却用力过猛,双手慌乱中撑住岩壁,“嘭”还是撞到岩壁反弹出去。
重心失去平衡,脚下本能一蹬,空中手忙脚乱的。
眼角虽然看见第三个洞孔,却有心无力,身体象被丢入空中的小鸭子。
他知道挣扎无用,在空中收捡起四肢,调整身形,头上脚下,从二十米空中急坠而下,准备来无水花入水。
宫九燕听声辩位,链刀脱手绑住住他,凡罡一把抓住,俩人齐用力拉回站脚之处,他总算不用换衣服。
“不错,第一次能跳二个半洞,比我六岁时强多了。”
凡罡讪笑,也不知道她是褒还是损:“你六岁跳了几个?”
“爷爷第一次带我来这,我跳了两个,撞到岩壁掉水里了。”
六岁,听起来还是损的多。
“知道我为什么叫九燕吗?”
凡罡当然不知道,不过知道她会说。
她扬起头有些小得意:“九个!历害吧!我们厥麻人靠身体韧性生存,十二岁就会到这个测试体能,那时一口气跳了九个,所有人惊呆了,那之后他们就叫我九燕。”
“刚才试了一下才知道有多难,我如果在场,我也会惊讶。”
“这没什么啊,天赋加训练,你也可以的,”突然语气黯然:“我想你一定可以跳出十八洞天!”
凡罡轻搂着她:“傻瓜,我已经跳过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想好了什么?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她扑入凡罡怀里捶打他呜呜哭道:“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要娶我!我,我以为你不要我做你的女人,刚才已经对地母神发过誓,只做能到上天的男人的女人。阿罡,我,我该怎么办?”
一个誓言!这有什么好哭的,文明社会里男女誓言都可以当饭吃了。
他搂住小九:“别哭,只要我们真心相爱,地母神会祝福我们的!”
这的语言太现代化了,宫九燕虽然不是很明白,却也听出一个大概,猛然把他推开:“不能亵渎我们的地母神,我们厥麻人不能违背对她的誓言,否则,她会降灾给我们的。”
真是愚昧无知,可这话又怎么说出口,一个誓言她都如此紧张,再去亵渎她的地母神,那她还不把他杀了。
小九把自己交给天决定了,又是该死的天决。
看了看十八洞天,看来想挽回她的心,只有从这个誓言的源头去破解了。
“小九,这个十八洞有人跳出去过吗?”
宫九燕惨然摇头:“我,我以为你不要我,我也不想…”
凡罡用嘴狠狠堵住她的嘴,从两颗心喷出的烈火,一团刚烈威猛,一团轻柔绵长,在此处交融成灼热之光,焚烧全身。
宫九燕再次推开他:“不行,我不能,那是我的誓言…”掩面哭着跑出洞穴。
留下凡罡独临深渊,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灾难,降临到她的单纯的生活之中。
她的信仰是绝对不可触碰的底线。
看了看十八洞天,心里暗暗骂自己:“凡罡啊凡罡,这叫做自做孽,”
他回忆刚才跳跃的过程,第一个洞孔肯定没问题,问题出在第一到第二个洞孔时,对第三个洞孔位置判断滞后。
这种简单的落点分析数学当然难不倒他,关键就是错位预判。
他在脑中规划好路线,又重新试了一次,这次一口气上了第四孔。
在提气跳上第五孔的时候,感觉气喘心嘘,气接不上,掉入霍河之中。
好不容易爬上来,感到浑身乏力,看来,要跳上十八个洞孔,除了力量,技巧,判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能力,就是闭息提气,这个非一朝一夕之功。
他拖着疲乏的身躯回指挥中心,换了身衣服,盘腿坐下,十八洞的闭息和控物修练内视境的调息,似乎是一刚一柔,一阴一阳,一散一聚,一紧一松。
这是天地之间的平衡原理。
很快,他又来到那扇门前,第一次他硬撞上去,结果走火入魔了,第二次敲门,门后又没有回应。
后来几次他都不敢造恣,天地之道,一静一动本是平衡,若只动无静,则损而无补,只静不动则余而招溢。
老坐在门前,尤树无风而止,枯荣无差别,总得做点什么,撞自伤,敲无应,何不推之。
心念之间,举手轻轻推门,触手处,门自行消失,恍惚置身一片镜面平湖中央,周围白茫茫一片。
心即是我,心至则身至,心身至处是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