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这场面莫名有点好笑。
一时间,苏倾城递到嘴边的调羹都有点送不进去,望着突然出现的傅老爷子,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
傅老爷子被餐厅的声音吸引,扭头便也瞧见了她。
一时间,隔着大半个客厅,两个坐轮椅的,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她怎么回事?”
老爷子扭头不解地看向旁边的高叔,指着苏倾城问。
高叔看了眼苏倾城,恭敬俯身道:“老爷子,倾城小姐扭伤了脚,所以……”
“什么扭伤脚?我看她分明就是嘲笑我!反了!反了!”不等高叔把话说完,傅老爷子已是吹胡子瞪眼。
高叔:“额……”
老头子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苏倾城无奈地摇了摇头:“老爷子,不是所有人的心思都跟你似的,积点儿德吧。”
“你什么意思?”傅老一听更是愠怒。
苏倾城轻笑:“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大家都是坐轮椅的人,装啥啊?”
“你、你……”傅老爷子气得呼吸加重,伸手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忽然喊道:“夫人呢?你们夫人呢?把夫人叫出来看看这未过门的媳妇儿有多嚣张!”
众人:“……”
苏倾城:“……”
都说,人老了之后脑袋会渐渐萎缩,遇上事情便会如小孩子般胡闹,今天还真是开眼了。
不过老人家恢复的挺好嘛。
“高叔,还得是您啊,瞧瞧,之前老爷子在许若雅手中伺候时能说个话都算好的,如今这精神气儿,都能指着人家鼻子骂了。”
高叔一脸尴尬地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倾城小姐褒奖了。”
“只不过我听说有些老人身体忽然变得有精神气,并不是真正的身体转好,而是回光返照。”苏倾城微微勾起唇角,上下瞥了傅老爷子一眼,笑道:“等光返完了,这人呐,就到时间了。”
其他人:“……”
高叔听出了苏倾城话语中的针对性,又连连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却也不敢反驳什么。八壹中文網
佣人也觉得不妥,想劝什么却碍于身份不敢开口。
更何况他们也知道倾城小姐这样做的原因,傅老爷子对不起苏家,倾城小姐如今嘴上报报仇,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傅老爷子脸跟着绿了。
这是咒他死啊。
自打从楼上摔下去后,他便一直躺在床上,除了拜年时出来做做样子,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好不容易在老高的照顾下能重新出来见见太阳吹吹风,结果出门遇上的第一个人就说他是回光返照。
晦气,当真是晦气。
见对面的女娃笑颜如花,傅老爷子只觉得一口怒气梗在心口,气得他说不出话,更咽不下去。
苏倾城的目的达到了。
叮咚……将手中的调羹丢下,和洁白的瓷碗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她心情不错地跟佣人抬手做了个手势:“我吃好了,送我回房间,我要收拾一下,等会儿出去。”
“是。”
佣人不敢怠慢,连忙推动了轮椅,当着老头子的面将苏倾城送进了旁边的卧室中。
嘭!
卧室门就这么在傅老爷子的面前摔上,掀起的风吹乱了老头的胡子,冲的他睁不开眼睛,等他反应过来跟前只剩下了一张紧闭的房门,气得他咬牙切齿,老脸都跟着扭曲了几分。
“越发嚣张了。”傅老爷子盯着面前的门板,浑浊的眼底饱含了阴霾。
高叔在旁神色微闪,心知如今傅宅是谁的天下,想为苏倾城说句好话:“老爷子,倾城小姐的父亲最近出了意外,她心情不好也是有缘由的,您甭跟她计较,就当是体恤晚辈了。”
“意外?”傅老爷子一听来了点兴致。
高叔观察着老头子的脸色,点头解释:“说起来这件事,跟许家千金还有不小的关系,苏先生前段时间住院,却病情忽然恶化,如今躺在床上成了个瘫子,据调查,幕后黑手便是许小姐之前的心腹……”
傅老爷子脸色一凝。
“你是说,苏震山成了瘫子,是阿雅手底下的人做的?”
“是这样的。”
“哦。”傅老爷子眼神逐渐变得饶有深意,抬眸再次看向门板,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忽地一声冷笑,也不知道是笑谁的:“人生如戏,报应,都是报应啊。”
报应?
高叔也不知道老爷子这两个字眼是骂谁的,秉着下人的本分,附和地点头恭维了声,便也没有再吭声。
房间内。
苏倾城坐着轮椅就在房门不远处,外面的动静她和佣人自然听了个清楚,佣人见她不说话,也忐忑的一声不敢吭。
忽而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苏倾城翻开手机看了一眼,看到有些熟悉的数字,抬手按下了接听键。
“苏倾城!你做的别太绝!”
什么?
听到这道有些睡醒的愠怒嗓音,苏倾城下意识地又看了眼来电号码,才确定对方的身份,不由冷笑了声:“莫少,我做什么了?让你这么恼怒?要说该恼怒的人是我吧?”
“你还在装?”莫少谦一声冷笑,语气中满是质问:“苏倾城,傅修远明明答应我不再插手雷火的事情,怎么就见过你之后突然改变主意到我这里拿人,你装什么啊!”
拿人?
苏倾城一时错愕:“傅修远去你那拿雷火了?”
“不然你以为?”莫少谦的语气很冲,逮着机会每一个字都带着怒气,咬牙切齿的:“你以为我没事会跟你打电话?我告诉你,雷火这次我护定了,傅修远如果非要把他带走,小心我不客气,你是傅氏未来的当家主母,他的妻子,你也不想看到我们反目成仇的局面吧?”
苏倾城:“……”
真没想到,傅修远竟然会突然去莫少谦那里拿人,不是都已经隐瞒了这件事,咱们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犹豫了片刻,苏倾城扯了扯唇角:“莫少,傅修远要做什么是他的事,你跟我打电话没用,而且我听说那天你威胁傅修远之后,傅修远只是带着人走了,并没有说要放过雷火的意思,或许只是考虑一下,如今不过是考虑好了而已,你也清楚他的为人,他要做什么,谁也劝不住。”
“……”
她说的甚是在理。
莫少谦和傅修远多少年的兄弟,哪里不清楚傅修远的脾性,若不然也不会把电话打到苏倾城这里来。
可是苏倾城是谁啊。
这海都没有一个人能让傅修远多费一点心思,但苏倾城不同,傅修远的心思全部费在她的身上了。
只要苏倾城愿意开口,今天他就能护下雷火。
视线些微昏暗的客厅中,莫少谦带人守在楼梯口,阴霾的双眼瞧着对面那个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中的男人,男人正是一大早就带人闯进他莫宅来抓雷火的傅修远。
他原以为能挡住男人,结果男人一路精准地找到了雷火的住处。
是的,雷火就在楼上。
楼上是许若雅的房间,雷火这段时间都跟在许若雅的身边照顾。
他本来还想劝住傅修远,谁想到傅修远来真的,再看孔昂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傅氏暗卫,还有外面将整栋楼都包围了的暗卫,纷纷说明了傅修远此次的决心。
“修远,你确定非要撕破脸皮,把雷火带走?”他不甘心地问。
傅修远坐在沙发中,面色淡漠地点了点脑袋。
比较于莫少谦的气急败坏,他气定神闲,大肆肆地坐在沙发中,一只手撑着脑袋,散漫地抬眸瞧着他:“大家站在同一个角度出发,你确定要撕破脸皮也不让我把人带走?”
“我……”莫少谦真没想到自己说的话返回到了自己身上。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你要雷火有什么用?你明知道雷火对阿雅有多重要,她苏倾城的父亲只是瘫痪了而已,有的是人照顾,阿雅身边可就只剩下了雷火一个亲近的人了,你再把雷火带走的话,不觉得对阿雅太过残忍了么?”
残忍?
傅修远的双眼微微闭了下,再睁开,眼底满是阴霾,目光讽刺地瞧着对方:“你真可笑。”
“你……”
“莫少。”不等莫少谦说话,孔昂便开口:“莫少如果不配合的话,那咱们也只能撕破脸皮,您不瞎的话应该也瞧见咱们带来的人了,要动起真格的话,别说雷火,就是您和许若雅小姐,咱也很难保证安全。”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莫少谦一双阴鸷的双眼盯着孔昂,不过一个下属,竟然也敢骑在他头上拉屎,活得不耐烦了。
然而,对于莫少谦充满威胁的眼神,孔昂只是微微笑了笑。
他老早就想来了。
面上他说着叫苏倾城谅解主子,其实心里也想来拿雷火,只不过之前是主子不动手,如今主子既然动手,那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威胁对他来说算个屁。
身为傅修远身边最亲近的人,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黑白道上的人找他,威逼利诱什么手段他没见过?
他会怕?
莫少谦如今真的是走投无路,如今他已经和傅修远坚持许久,傅修远带来了一小支暗卫,可他莫宅的人除了门口的几名保镖和自己的亲信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听他的号令前来。
用脚指头想也能明白,人都被按住了。
虽是莫氏的唯一继承人,可毕竟前面两任都还活得好好的,权力并未全部落到他手中,父亲与祖父应该一早就接到了傅修远来莫宅拿人的消息,只是为了和傅氏的和平相处,不想和傅氏撕破脸面,所以按住了人不准来保护雷火。
这也是他给苏倾城通话的原因。
没有人能帮他,如今他想要护住雷火,只能靠说服苏倾城。
苏倾城只觉得那边的背景有些嘈杂,皱了皱眉:“莫少谦,我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到满满的身上,你要清楚,一个人的心是很小的,能力是有限的,经不住你去考虑太多,有保护其他人的空闲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满满健康长大。”
一个孩子怎么不能健康长大了?
莫少谦觉得苏倾城是胡搅蛮缠,完全扯淡:“满满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有的是人照顾,自然能健康长大……”
“哦?是吗?没有母亲的孩子怎么健康长大?别的小朋友有母亲抱的时候她该去找谁抱?别的小朋友问她你为什么没有妈妈的时候她应该怎么回答?当她看到别的小朋友在母亲怀中的时候她不会羡慕吗?你告诉我,失去母亲的孩子该怎么健康长大?莫少,你认为的健康长大是吃得饱穿得暖死不了就成是吗?”
“……”
对面一下子沉默了。
过了好久好久,才传来莫少谦些微低沉的嗓音:“别说了。苏倾城,你就当做一回好人,把雷火留给她,我再重申一次,阿雅身边只剩下这么一个亲近的人,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哪天你身边只剩下傅修远,有人却要把傅修远带走,你不觉得残酷吗?”
苏倾城:“不可能。”
回答的很果断。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的决定也不会改变,她什么都能忍,唯有家人,一点都不能忍。
前世历历在目。
那是不可揭开的痛苦。
大哥,二哥,小哥,父亲,全部因为她而出事,他们为了她已经遭了不少罪,怎么还能再因为她出事?
是,父亲固然可恶。
但这是他们自家的事情。
自家的丑事,关上门自己解决,自己的家人也只能自己来处罚,绝不容许外面的人动一根汗毛。
“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对面,莫少谦深深地吸了口气。
苏倾城:“雷火伤害的不是你的父亲,你没有经历过这些,又凭什么劝我善良?你说许若雅只剩下了雷火一个人,难道我有两个父亲不成?于情,你应该为了傅修远而防雷保护雷火,于理,你也说不过我,错误的事情,别继续下去了。”
“那我说这是你还债呢?”
“什么?”
“呵、”莫少谦忽然语气一变,带着十足的底气,冷哼了声:“苏倾城,你是不是忘了,你本来欠我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