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驿馆的沈轻罗,对呼衍符离的态度没了之前的不耐烦,变得格外好。
呼衍符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来之前这女人还被自己气得够呛,怎么现在反而对自己如沐春风了起来?
沈轻罗丝毫没有理会呼衍符离的诧异,只是温和地告知呼衍符离,那位挨打的铁匠店主他们已经安抚好了,安抚和赔偿都会由宣朝负责,只是这几日还希望使团的诸位不要再到处溜达了。
听沈轻罗的语气,宣朝皇帝并不准备追究这件事。
呼衍符离对这件事情并不算意外,当初他们要求求娶嫡亲公主的要求宣朝都能答应,不过是一群软蛋罢了。
林老头一死,宣朝就失去了北疆的门户,还不是对他们予取予求。
呼衍符离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屑,沈轻罗尽收眼底,没有做声。
让呼衍符离在京兆尹府待到夜深再走,以免被百姓看到,沈轻罗和宁凭阑就先行离开了。
刚一上马车,宁凭阑就对沈轻罗说:“那呼衍符离留了手,是故意被带走的。”
沈轻罗冷哼一声:“果然和我想得不差,他就是故意的。”
宁凭阑不解:“什么意思?”
沈轻罗轻叹:“这位大王子,并不想此次和谈成功,他前来一是为了探明宣朝和镇北侯的实力,二就是为了搅乱和谈。”
“我估计眼下的匈族分成了两派,一定有一位位高权重地人影响着匈族王促成和谈,也可能是匈族王自己本人的意愿,另一批就是以这位大王子为代表的主战派。”
宁凭阑默然片刻:“所以你方才是进宫去见陛下了?”
沈轻罗点了点头:“陛下也认同了我的想法,眼下已经修书送往匈族,若是和我所想没有出入,想来匈族主张和谈的那位必定会重新挑选来宣朝的使团。”
宁凭阑听了沈轻罗的话,看着她良久,看得沈轻罗都有些莫名其妙了:“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他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的轻罗真的很厉害。”
沈轻罗一怔,继而弯了弯唇:“最近我们的公事大人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宁凭阑摇了摇头:“不是哄你,是真心的,轻罗。”
他的神情很是郑重:“在我心中,轻罗不比任何前朝那些人差,他们能做的,轻罗也可以,甚至可以做得更好,比他们想得更深更远。”
面对宁凭阑如此郑重其事的话,沈轻罗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
她只是重生了一世,知道了后面的事情,才能想到这一步。
并不是自己很厉害呀。
宁凭阑虽然不知道沈轻罗的秘密,但是他知道沈轻罗并没有看上去对自己那么自信。
他那么好的小娘子总是时常对自己没什么信心,总是否认自己的好。
他握住沈轻罗的手:“轻罗,我不知道你曾经在沈家经历过什么,才让你这样不自信,但是你记着,你在我眼中,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很厉害的小娘子。”
沈轻罗对上宁凭阑的眼睛,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到男人深邃的眼瞳,眼里满是欣赏和鼓励,那是很少被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曾经这样的目光都属于她尊贵美丽的姐姐沈云罗,那位活在光环中的天之骄女。
沈轻罗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她有时候时常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地走出前世的阴影,她仍然时常会觉得害怕,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好,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温和隐忍都是因为懦弱。
这些自我怀疑她从来不展现在人前,人前的沈轻罗,好像永远都是淡定从容的样子,好像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够处理好。
久而久之,甚至就连沈轻罗自己好像都被这样的假象欺骗了,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自己展现出来的样子。
但是宁凭阑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沈轻罗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敏感,总是温柔又坚定地引导着沈轻罗,带着她走出前世的阴影和不安。
沈轻罗深深地凝视着宁凭阑,他也温和地回视着她,沈轻罗最后只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宁凭阑。
唇齿相交两情缱绻间,宁凭阑看到了沈轻罗眼角滑过了一点泪水,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拇指温柔地抚过泪水滑落的地方,拭去了那一点水痕,然后更加温柔地吻住了沈轻罗。
北疆匈族,匈族王营帐。
匈族王呼衍乌维扫了一眼手上宣朝送来的函件,随手递给了左贤王:“你看看。”
匈族位高权重的左贤王生得并不像其他的匈族儿郎一样健壮魁梧,虽然身形高挑,但是却有些羸弱。
穿着雪白的狼毛做成的衣裳,左贤王纤长如玉的手也不似寻常的匈族儿郎一样粗糙,有长期弯弓搭箭留下的薄茧。
这样的人在匈族的王帐之中和所有人似乎都格格不入。
但是匈族没有人敢对左贤王不恭敬。
不仅仅是因为匈族王的宠信,真的接触过左贤王的人就知道,对方那羸弱无害的面貌之下,藏着的可是虎狼之心。
但凡得罪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接过信函仔细读了,左贤王微微蹙眉:“大王子实在是太过任性了。”
匈族王并不介意自己最得意的儿子被批评,反而是点头赞同:“这个小兔崽子一向不赞成和谈,本来以为他主动请缨去宣朝是改变了想法,没想到是奔着破坏去的。”
左贤王叹了一口气,向着座上的兄长开口:“看来这一次,我还是必须去这一趟了。”
匈族王皱眉,对着这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甚至比自己长子还小的弟弟,他实在是不放心。
“王兄放心吧,宣朝此次既然愿意在大王子闯下大祸以后按下不表,特意修书,就是为了促成和谈,若是我去了,自然也会好生礼待我不会让我有事的。”
呼衍乌维知道弟弟说得是实话,但是长久的担心一时之间放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最后呼衍乌维咬了咬牙:“这样吧,这次我给你增加一倍的护卫,再带上十几个会伺候人的女郎。”
左贤王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多谢王兄。”
出了王帐,左贤王站在门口的空地上,远眺了一下宣朝京城的方向,唇边漾出一抹极浅的,微不可见的笑。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我们要的结果最后一定会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