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二人不知道，就在他们提起某人时，远在霜州之地，一个披袈裟蓄长发的少年正在丈量着这片苦寒之地。
“那头牛在哪呢？”
少年自语，上一刻还浑身圣洁，如同创世主，下一刻便散发毁灭气息，如同灭世魔头。
“又来了！”
少年眉间闪过一丝不耐，身形骤然幻灭。
“嘶嘶！”
一道道蝉鸣声突兀的响起，佛光裹着一人自远空而来，一息之间便已至那少年停留之地。
素白僧袍上血迹斑斑，如心看起来不太好，唯有那一双眼眸依旧清澈明亮。
“你在寻找什么？还是在丈量佛土？”
如心辨了方向，一步踏出，一声蝉鸣随之响起。
最让他疑惑的是，解蠡一路不与他缠斗，也不用阵台远去，一步一幻灭，似乎要穿过霜州。
“踏！”
“踏！”
“踏！”
两次被打破大门的阴阳家圣地，一处古老殿堂内，随季明的脚步声亮起一道光芒。
“师尊！”
高傲如季明竟持弟子礼，恭敬非常，若是传出去怕是要惊掉一地眼球。
“不用多礼了。”
邹芡一手拄着木杖，一手持一盏长明灯，带着季明去往殿堂深处。
“可是埋怨为师为何如此委曲求全？”
季明虽然一语不发，可作为把他养大的师尊，邹芡清楚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弟子不敢！”
季明扶着邹芡，面露不忍地道：“只是这么多前辈枉死，未免……”
“未免太无情，太残忍了是吗？”邹芡说道。
还未等季明回答，邹芡便继续说道：“大道无情，你现在可以有这种心思，因为我还在，由得你去放纵几年。”
“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了，执掌一方大势力不易，冷血无情，阴谋算计不过家常便饭。”
“帝路之上多枯骨，你要习惯。”
季明恭敬的道：“弟子谨记！”
邹芡摆摆手，道：“不用刻意去学我，你有你的路要走，师尊能做得只是以风烛残年之躯为你保驾护航一段时日。”
季明面露感激之色，更多的却是不舍。
“此事过后，你可与大周联系，但不要走得太近。妖族一脉自有太古盟约束缚，洛水被那边警告，我们既是示弱，也是送人情，不必忧虑。”
邹芡说着，将那盏长明灯交到季明手里，便自己一人去往殿堂深处。
“师尊！”季明捏着长明灯，指节微微发白。
“去吧！”
昏暗的大殿中，传来邹芡苍老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疲倦。
“十一师叔，你怎么来了？”
极道秘境外数千里，一个蓝衣小道士好奇的问道，肩头立着一条黑色小鱼。
“来解两桩祸事，顺便来接你。”
被小道士称作十一师叔的中年道士驾了云彩，带李悠然远去。
“小悠然啊！此行得到什么造化没有啊？”中年道士揉了揉李悠然的脑袋问道。
“师叔们不是常说顺物自然而无为吗？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李悠然躲开十一师叔的手，正了正头顶莲花冠。
“大师兄替你卜了一卦，说是你有大机遇，我这才一问。”十一师叔笑道，缩手在袖。
“大师叔卦象时灵时不灵，怕是你们又拿我打赌了吧？”
李悠然背过双手，撇了撇嘴。
他自幼被大师叔带上山修行，山上诸位师叔说他身负阴阳大道，他们不能做他师父，便以师叔名分尽师尊之责。
大师叔曾与纵横家的老前辈赌气，终日沉迷于卜算，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精准无误，有时截然相反，这便成了诸位师叔修行之外的消遣。
“哪有？哪有？只是七师兄他们闹着玩，我就凑个热闹。”
十一师叔有些尴尬，厚着脸皮为自己洗白。
李悠然丢给他个白眼，一边游来游去的白色小鱼也跟着吐了吐舌头，眼睛噙满笑意。
十一师叔无奈，他可不是李悠然，整个九州能拎着这条白鱼尾巴乱甩的也就一个李悠然。
李悠然看着十一师叔吃瘪，不由开心的笑了，说道：“这次你们倒是输了，我确实在极道秘境得到了大造化，还认了一位师尊。”
“哦？是谁？难道他没看出小乖小呆两个吗？”
十一师叔面露诧异，不解的问道。
“师尊他老人家已经故去，是他的器物将我带回一片留存的时空，被授予衣钵，师尊受了我和小乖小呆三拜，并没有事。”
李悠然想取出绿绮琴，发现绿绮琴仿佛陷入死寂一般，沉在气海，朦胧一片。
“不用了，既然能受你们三拜，自然是无上大神通者，你自己好生参悟便是。”
十一师叔沉吟了片刻，摆手示意李悠然不用勉强。
“十一师叔，你说来解两桩祸事，是什么啊？”
李悠然想起之前十一师叔的话，好奇的问道。
“大周天子得了一件帝兵，各大势力强抢不成，要动用帝兵妄造杀孽，我请几位前辈去劝阻。”十一师叔风轻云淡的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帝兵？三师叔给我赶苍蝇那种？”
李悠然有些不解，帝兵虽然珍贵，可各有各的缘法，又何必强求。
十一师叔点头，说道：“天之道，不争而善胜。”
“可世人好争，以他人际遇定自己喜怒。就像是两个邻居，一个贫穷一个富有，有一天贫穷的那家突然发了财，富有的那家自然心中不平；同样的，若两家都是贫穷之人，一家突然变得富有，还是贫穷的那家自然会嫉恨。”
李悠然低着脑袋，似懂非懂，但还是用心记着，也许以后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吧。
“哈哈！”
十一师叔轻笑，“儒家有个说法，叫作藏拙，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意思是会十分而言八分，晓百事而言半。”
“为什么？”
李悠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要说不会。
“可能是因为没有人会因为你过得好而开心吧，这可能就是世人相争的根由吧。”十一师叔叹息，目光深邃。
“十一师叔，这个方向是不是不太对啊？”
李悠然感觉有些不对，十一师叔今天怎么会说这么多话？
“不对……吗？”
十一师叔对上李悠然的目光，有些又不好意思的岔开。
“这是去纵横家的路吧？”李悠然气愤的质问道。
“五师兄说让我带你去和纵横家那女娃娃亲近亲近。”
“不去！”
“掉头！”
“不！我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