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静一静,本官是毕夏元,现任治化府知府,暂理汾通县政务。”
“知府大人!”有人惊呼。
怔了一瞬的百姓,骤然更加情绪激动起来。
“知府大人,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第一个人跪下后,百姓们立刻像多米诺骨牌般,齐刷刷跪倒一片。
他们脸上无不充满期盼与彷徨。
毕知府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待七嘴八舌吵闹的百姓稍微安静下来,他展开手中的纸张,将有字的一面举给众人看。
“大家不必慌,这是废枣树,能做出来的吃食方子,和药方子。”
轰!
在场的百姓脑袋炸了一下。
“什么?方子?废枣树的?”
“本官这里,还有用酸枣做出来的,酸枣糕和酸枣粒,你们可以每人取一块。”
毕知府顿了顿,看大家都认真听,便继续大声道。
“本官希望你们回去以后,能帮忙把这个好消息传出去,衙门也会多誊写几份,张贴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
毕知府说完,将手中的告示,递给一旁的衙役,拿去张贴。
百姓们全呼噜噜跟了过去。
等告示张贴在墙上,衙役离开后,立刻挤上去。
不识字的百姓也死死盯在,写满方子的告示。
目光灼热得能盯出一个洞来。
一两个勉强认识一些字的,开始逐字逐句,念出声来。
酸枣粒,酸枣糕,酸枣酒,酸枣仁,酸枣面……
“酸枣粒是什么?”
“什么是酸枣糕?”
“天啊,还能做酒?!”
“你快念,快念,后面还写了什么?”
……
不知字的百姓,团团围着识字的人,眼睛锃亮,焦急地催促着。
知字的人,认得的字有限,念得吃力。
不过他们,即使被催促得满头热汗,也不恼。
而是心底欢呼着。
方子!
还是方子!
天啊!都是方子!!!
季婈看着众人脸上重新充满希望,她眸底涌出浅浅笑意。
这时,去提人的衙役领着韩香松出来。
衙役朝季婈抱拳。
“季姑娘,人你可以带走了。”
季婈回礼谢过,待衙役离开后,她看向衣着狼狈,神情不安的韩香松。
“我答应你妹妹救你出来,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回去了?”韩香松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季婈点点头,她与韩香莺的交易已经完成,两村的矛盾依旧在,远着点,他们也舒服。
她转身找谢显华和谷义平。
远远看到他们后,季婈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快步走过去。
谢显华视线一直在季婈身上。
他看到季婈朝她走来,黝黑的眼,瞬间涌上笑意。
等人走到近前,谢显华揶揄问。
“送出去这么多方子,不后悔吗?”
季婈神秘的从袖兜中,拿出一物,在谢显华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
谢显华好奇的抽过去,展开看。
他虽然不识字,可地契上的官印和图,还是认识的。
“呀!师傅买地了!”谷义平探头,突然惊讶的喊出声。
季婈脸上笑盈盈,心情极好。
她俏皮的眨眨眼:“我献出方子,毕大人以最低价卖给我的。”
随即,压低声音:“就在青芦山脚下,中等良田十亩,下等荒地二十五亩。”
“嘶——买这么多!”谷义平一惊一乍。
季婈露出遗憾的神色,若不是银子不凑手,她还想多买点。
“我们去买辆车吧,再拉些糖回去,今天熬番茄酱!”
谢显华还以为季婈,要买拉货的板车。
他们跟着季婈走着走着,却突然发现,季婈所去的方向,竟通往牛马市?!
“季婈,你要买牛车?”谢显华迟疑的问。
季婈想了想。
她原想买小巧轻便的驴车,方便出行。
可想到自己刚买了那么多地……
确实需要牛来耕地。
季婈立刻改变决定:“那买牛车。”
一辆牛车,在这个时代,犹如一辆大众汽车。
季婈心里美滋滋。
马上又是有车一族了!
能拥有一辆牛车,对于一个农家来说,是值得庆祝的事。
谢显华却发现,心底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涌了上来。
他想到这些银子,都是季婈挣来的。
他作为一个男人,却靠还未及笄的姑娘养……
谢显华越想越不得劲。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
若他再不做出改变,以后他与季婈的距离……
会越来越远!
“嘿!我这牛胸深能放斗,腹圆肋骨拱;摸索不招头,必定是好牛。”
一阵吆喝声传来。
谢显华回神,看着走在前面,与谷义平兴致勃勃讨论各摊位上,拴着牲畜品相的季婈。
他抿了抿唇,加快脚步跟上去。
“姑娘你看,我这牛,背毛整齐光亮,毛自短而伏贴,皮薄富有弹性,你再不出手,下回可遇不到啦!”
一个贩子看季婈真有买牛之意,顿时拍着自家的牛,滔滔不绝。
季婈看着商贩介绍的公牛。
虽然她不知道怎样一头牛,才是好牛。
可光看这公牛身身强体健,肌肉发达,精神十足,便觉得差不到哪去。
“这牛多少银子?”她问。
商贩用手比了个八字。
“八十五贯,不二价。”
“这么贵?”谷义平袖子一撸,就要砍价。
“哎呀,这位小哥,这个价不贵了,品相这么好的,以前还卖过一百贯呢!”
商贩分毫不让:“牛犊还卖五十贯呢,这牛牵回去,就能下地干活,八十五贯多合算啊?”
谢显华上去仔细检查公牛。
四蹄圆大,油皮发亮,臀部宽大,一口好牙口,确实是头好牛。
他对季婈点点头,低声道:“这牛不错。”
季婈刚要定下,却看到同一个栅栏里,躲在角落,有一头瘦骨伶仃,大着肚子的母牛。
“那头母牛怎么了?”季婈问。
商贩回头看一眼,顿时晦气的对母牛呸了一声。
“那头牛啊?我亏老本了!也不知生了啥病?瘦成这个鬼样!”
他叹气着解释。
“若不为等它肚子里小的出来,能卖点钱回本,我早丢了,省得影响生意。”
商贩看季婈不说话,顿时焦急起来。
他十分担心眼前这位客人,会和以前的客人一样。
觉得他家的牛都有病,最后不敢买走了。
商贩想想。
他为了盘下牛马市这个位置,花了不少银子,家里孩子又要交束脩……
牛却总卖不出去!
越想越着急的商贩咬咬牙。
“这样,这头公牛给你便宜五贯,八十贯卖你,要行你就牵走。”
季婈一看小贩挺有诚意,自己给减了半两银子。
她当即爽快的掏银票。
商贩一看,今天真的能卖出去一头牛了,差点热泪盈眶。
他多久没开张了啊?!
再不开张,他都怀疑,今晚回家会挨老娘鞋底子抽一顿。
季婈交给商贩八十两银票后,公牛由谷义平牵着,三人准备去马牛市旁装个牛车。
蓦然,季婈的衣袖被扯了一下。
她顿住脚步,回头时,对上一双流着泪的大眼。
季婈愣了愣。
……
点着银票的商贩,骤然看到自家那头大腹便便的病牛,不知何时走到栅栏旁。
咬住刚买走公牛客人的衣裳不放口。
他顿时脸色大变!
万一客人大怒,把公牛退回来怎么办?
商贩赶紧收起银票,拿起一根鞭子,高高举起。
可他看到病恹恹,肚子鼓得硕大的母牛,又迟迟下不去手。
一时间,脸像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
……
谢显华见季婈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上前帮忙,欲抽出牛咬住季婈的衣裳。
季婈看着流泪的母牛,双眉微蹙。
母牛眼底的感情丰富,流露着祈求,十分人性化。
它希望季婈买下它!
谢显华一看季婈摸着牛身,面露犹豫。
他顿时知道,这丫头估计又心软了。
谷义平也颠颠跑回来,对着母牛看了半响,随即苦苦劝道。
“师傅,这牛买了,可就是丢银子的事啊。”
季婈的手,从母牛肋骨凸显的肚子上离开。
她看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压低声音对谢显华和谷义平道。
“我觉得这牛没有生病,它只是怀了双胎,营养又供应不上而已。”
谢显华和谷义平:……
他们还从未听说,有牛怀双胎的!!
谢显华立即会意。
若是这头母牛真的没病,营养供得上,生下双胎,那不久,就能有三头牛了!
季婈伸出手,抚了抚牛头。
“这头母牛怎么卖?”她抬头看向商贩。
不止商贩惊了!
附近看热闹的人,也惊了!
竟有人买病牛?
银子多得烫手吧?
商贩心情激动,没想到遇到个傻子!
他问季婈:“你确定要买这头牛?”
“确定。”季婈淡淡道。
商贩高兴得直搓手,随即精光一闪,强调一句。
“既然你要买,回去病死,你可别找我啊!”
“行。”季婈应得干脆。
商贩这下放心了。
“这母牛,我用七十贯收回来的,现在我赔本按小牛犊的价,便宜卖给你,五十贯怎样?”
季婈知道商贩开价高了。
五十贯,可是能买半大的小牛犊了!
不过她想想,不久后能有三头牛,直接递出了银票。
“哎哟,钱串子,你好意思坑人家姑娘啊,这牛能卖?”
有看热闹的,为季婈打抱不平。
商贩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收起银票时,想起季婈他们刚才说,要去定牛车的事。
顿时想起,自己还又一副半旧的车架。
“咳。”他干咳一声。
“我那有一辆半旧的牛车,你们要不要,要就送你们。”
季婈的银子跟流水似的花出去,现在能省一笔,自然高兴的应下。
“行,我……”
“哟,这不是季婈么?”蓦然,一道冷嘲热讽的尖锐女声,打断了季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