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闻言,身子骤然僵硬,脚步加快,心底默念咒语。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你们都看不见我……”
“谢虎头——!”
谢大娘大喊一声。
虎头瞪着苦着小脸,佯装刚看见谢大娘,惊讶的喊:“奶,原来你在这哈。”
谢大娘看到虎头背上的背篓,呵呵冷笑,问。
“你背上背着啥呢?”
“奶,我没背啥,就随便走走。”虎头睁眼说瞎话。
谢大娘一听虎头,瞎话张嘴就来,脸顿时耷拉下来。
孩子做错事,认错改掉就行,但说瞎话的毛病……该打!
转眼间,挨混合双打的人变成虎头。
虎头不像他爹一样憨,挨打时只会死站着抗。
在虎头眼里,他爹长得五大三粗,皮糙肉厚,打几顿没事。
他是脆皮,可扛不住打!
虎头一边叫一边蹿,跟寸刀学了几手功夫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谢老爹和谢大娘追了半天,发觉除了累到自己老胳膊老腿,根本没挨着虎头这个熊孩子几下……
虎头看到爷奶终于停下,后怕的拍拍心口。
蓦然,他灵机一动,将季婈这杆大旗拉出来。
“爷,奶,虎头抓鱼这事,小婶赞同着呢。”
他将赞同替代同意二字,话说出来,味道顿时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虎头看到爷奶听完他的话后,不再揪着他卖鱼给小婶的事不放,当即在心底赞自己一声……
虎头你真是个小机灵!
季婈那边,谢显华也在跟季婈说虎头的事。
“虎头这么胡闹,你怎么同意了?”
季婈理解谢显华的想法。
谢显华肯定想:家里人帮家里做事,是本份!
再者,她还给虎头交私塾费用,平日里有好吃的,还用的,没少想着虎头。
虎头帮着做点活,怎么能要求付钱呢?
季婈笑着摇摇头,反问。
“虎头知道付出和得到是相对立的,他在学着独立和建立自我价值观,这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要反对?”
谢显华一愣,季婈话里的字句,他有些听不懂。
可慢慢琢磨字面上的意思,又觉得挺新奇……
他发现季婈能用一种,让人很舒服的角度,去理解和包容一些人和事。
这种可贵的精神,在别人身上,是看不到的。
就算他自己……亦不完美。
并且,谢显华发现,照着季婈的思路走,他越发反驳不了季婈的话。
甚至……有了认同感?!
“你说服了我。”谢显华唇线微扬,看着季婈,眸底藏着眷眷深情。
季婈一怔。
谢显华不固执,接受新理念如此之快,令她希奇!
季婈骤然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还是有共同语言的人啊。
这种感觉很奇妙……
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俩人的距离。
微风习习,四周绿毯似的庄稼随风摇曳,草木的清香裹挟着叶片,摩擦出的乐曲,拂过五感。
天上云卷云舒,犹如一副美好的画卷。
季婈看着对面,面容隽秀的男子,有些心动。
“我们回去吧?”谢显华看了眼天上毒辣的日光,出声道。
瞬间打破旖旎。
季婈蓦然从青春萌动的情感里抽离,她白了谢显华一眼,这个直男!!!
遭到白眼的谢显华,有些不解。
他看着季婈白得发亮的肌肤,再次皱眉,现在日光照在皮肤上,有种灼痛感。
他一个大男人无所谓晒多晒少,可哪里舍得让季婈晒到?
不知道哪里惹到季婈的谢显华,心有些慌。
他伸手拉住转身的季婈,骤然扯动手上的伤,忍不住一声闷哼。
季婈察觉到谢显华的声音不对,转身骤然看到谢显华手指,控制不住的轻颤。
她瞳孔骤然一缩,急急抓住谢显华的手,问。
“你的手怎么了?”
谢显华看到手上的伤被季婈发现了,面色变了变,双唇紧抿。
这两天瞒着季婈手伤,只因不想让季婈担心和愧疚。
当时冲进打群架的人群中,这事是他自愿去做的。
他甚至预想过,更严重的伤势,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
“你傻啊你!”季婈气鼓鼓的拉着谢显华的手不放,拖着就往家走。
好在理智还在,没有立刻从空间里扯出医药箱,拉着谢显华的手,也没敢用力。
谢显华惊叹于自己惹恼季婈的频率之高,又不敢出声,只能摸摸鼻头,默默任由季婈拉着往家走。
一路上遇到的青芦村民,看到俩人牵在一起的手,皆露出了姨母笑看着他们离开。
被围观了一路的谢显华,耳根微红。
可看到季婈仍在气鼓鼓,一无所觉的样子……
他忍不住腹黑的,不提醒季婈。
回到谢家,季婈打好一桶水,放在谢显华面前,用眼神告诉他快洗。
她则匆匆回屋,拿上备用药箱,再从空间里取出一些伤药,放进箱子里,回到谢显华身边。
洗干净手脚的谢显华,安静地坐在院中,垂着脑袋,像个犯错后低头等罚的孩子。
季婈心头一软,可想起谢显华受伤还瞒着,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呼呼的走过去,将药箱放下,蹲下身子,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将谢显华的袖头卷起来。
入眼是整条手臂上,纵横交错的棍伤,青得发紫!
以及指关节,红肿得像被蜜蜂蜇过一样。
季婈想起这两天,谢显华总穿着上私塾时,穿戴的袍服。
袍服袖子宽大,长度垂至虎口。
谢显华有意遮掩,手往袖头里兜,她还真发现不了!
越想,季婈越发现,这两日生活中处处都是疑点。
吃饭的时候,谢显华借口温书,将饭端进屋内吃。
给她递东西时,谢显华改换左手。
谢显华总避开她,跟谷义平嘀嘀咕咕。
谢显华还时常打听,她那便宜师父葛老,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
季婈既气谢显华,又责怪自己,破绽这么多,怎么就那么迟钝呢?
她拿出药酒,涂抹在谢显华的伤处,看到谢显华疼得,肌肉反射性一抖。
季婈顿时狠狠道:“疼不死你,明知道我会医术,也不来找我,你是想等手废掉吗?你这个笨蛋!”
“今天还种了那么多地,是不是我不发现,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
听着季婈的絮叨,感觉到季婈手下涂抹的力道变轻,谢显华眼底浮现出宠溺。
可是片刻后,耳朵里传来季婈厚重的鼻音,他登时慌了。
谢显华反握住季婈的手,急切的认错。
“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以后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打狗绝不撵鸡。”
“噗呲。”
季婈破涕而笑,嗔了谢显华一眼,嘟囔。
“谁让你打狗了?”
谢显华看季婈终于笑了,心底一松。
他看着季婈通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沉声抱歉。
“对不起,我本不想让你担心的,却还是让你担心了。”
季婈咬咬唇:“以后有事你不可以瞒着我,我的医术很厉害的。”
她看了眼谢显华指关节上的红肿,蹙起眉,担心的问。
“你这样,府试怎么办?”
谢显华看着目露担忧的季婈,心头微热,嗓音暗哑:“你怎么知道,我能过县试,进入府试呢?”
季婈白了谢显华一眼:“我信沈先生,要是你过不了县试,沈先生怎么会让你去考?”
谢显华看着如此理智的季婈,忍住想抚额的冲动。
“有人在家吗?”蓦然,院门外响起一道中年男声。
随着人声落下,一个长相随意的中年男子,径直进入谢家院中。
“你找谁?”谢显华不悦看着,突然闯入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一会谢显华,脸上倏然露出敷衍的笑意。
“你就是谢三吧?我是你二嫂的亲哥哥啊。”
谢显华和季婈闻言,心底一个咯噔。
包氏的亲哥哥?!
于氏的相公?
于氏和大牛、二狗、三蛋,还在牢里思过呢……
包满不知季婈和谢显华所想,自顾自看着谢显华开口。
“你是谢三吧?我婆娘和孩子呢?你们谢家藏哪去了,家里衣服没人洗,饭没人做,这日子没法过了!”
中年男子说这话时,一双眼不断滴溜转,悄悄打量谢家。
听他的语气,好像在怪谢家,让他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他准备要上谢家生活一样。
此人名叫包满,包氏的亲哥哥,目前还在啃老。
包满的懒是出了名的。
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想到于氏将谢家搅得不得安宁的那段日子,季婈和谢显华的脸色有点黑。
他们当初顾忌着,于氏是包氏的娘家人,冒然赶人,打的是包氏的脸面。
多有碍于家庭和睦啊!
再者,抱着让于氏折腾,顺便掰正包氏圣母性格的想法,故意放纵为之。
好在包氏没让他们失望,现在虽然还圣母,但已经是有底线的圣母了……
“他们不在这里。”谢显华淡淡道。
他对像蚂蟥一样,随时想要爬上来吸血的包满,极其冷淡。
包满听到谢显华的话,愣了一下。
“不在这里?那再哪里?”之前他还气恼于氏四母子,在谢家吃香喝辣的,忘了他呢!
特别是最近听说谢家在汾通县卖冰棍,已经富得流油,并钱多得能在县城盘下一间商铺!
包满眼底充满贪婪……
只要巴上谢家,何愁没有吃喝?
没准汾通那间店铺,还有改名换姓的一天呢!
他不信谢显华的说辞,跟于氏做了多年夫妻,于氏撅撅屁股他都知道,于氏会拉什么屎。
像于氏那个的人,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离开谢家?
就算离开谢家,于氏也会带孩子回家去。
包满觉得谢显华在戏耍他,顿时臭着脸叫骂威胁。
“谢三放你娘的狗屁,老子在家等了一个月,也没看到他们娘几个,你赶紧把他们叫出来,否则让你好看!”
季婈担心包满,会碰到谢显华的手伤,脚步一错,挡在谢显华身前,看着包满冷哼一声。
“你想找他们,就去县牢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