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孤影冲完穴,将近子时。
全程,谢予音目不转睛,观察着他的步骤,风弦歌眼神快燃起来了,冲完后腾地起身:“可以了音音,我好了!”
他不敢冲小姑娘发火,只能对孤影炸毛。
“今天,你和她说了几百个字,冲她笑了四下,被夸了三次!”
生怕殿下又掉眼泪,孤影迅速拱手:“属下告退,属下这就滚!”
说罢,旋风似的离开。
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真体贴,不愧是能替代老嬷嬷,陪伴风弦歌好几年的侍卫。
谢予音舒展了下筋骨,钻进被窝:“还是弦音苑的床舒服啊。那个镇子好多僧人道士,听他们在楼下念经,我玩起来都有负罪感。”
风弦歌:“音音,昨天你说那样更刺激……”
“……你一天不哭,就难受是吧?”
谢予音目光冷漠:“以后,少拆我的台。”
她抬手,顺便拍了少年臀部一下,有点翘。
“今天不折腾你,睡吧!”
风弦歌立刻点头,盖好被子,侧躺着看向她,眨着亮闪闪的一双眼睛。
“怎么不睡?”谢予音淡道,“还怕做噩梦?”
“嗯。”风弦歌垂下眸子,“我一闭眼,眼前就有好多血。很黑,很害怕。”
以前,他也偶尔做噩梦,但没这么矫情。
“怕黑?”
“嗯。”音音会哄他吗?
谢予音看了看外面:“多点两盏灯,就不黑了。”
她眨了眨眼,跳下床,两簇小火苗亮起。
灯光昏黄,把室外惨白的月光冲散殆尽,她回头:“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
风弦歌凉凉地盯着油灯,真碍眼啊:“谢谢音音。”
等人上床,他立刻钻进小姑娘怀中,贴着炙热怀抱,不安消散了些。
谢予音轻扬唇角,拍了拍他脊背:“乖,我不会让你做噩梦了。”
“嗯。”风弦歌不知道嗯了多少声了,乖乖闭上眼睛。
其实,她才是他的灯。
刚才梦中血流成河,风弦歌以为自己一定彻夜难眠。
但有她陪着,少年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眼前总有画面浮现。
落日、黄沙、营地……
“傅炎,你按照我的话做,把敌军引到西山,他们就被包围了!”
“你是父皇派给我的人,本王信得过你。”
“是,属下一定听命。”
风弦歌长睫不安地颤动,好吵,好烦……
这人声音和他好像,他还有亲兄弟吗?
不对,好像是他自己哦?
蓦地,脸上一热,有谁轻抚着他的脸。
女子的声音响起来:“傅炎,是傅将军吗?傅溪儿的爹?”
“是副将,没有军。”风弦歌撅了下嘴,“你说错了。”
但很快,少年无意识地喃喃:“他是父皇派给我的人,一年就升到了副将,很厉害的……”
“我们合作,打过好几次胜仗呢。大家都说,副将帮了我很大忙……”
“这次打仗,我们也肯定能胜……”
对面沉默半晌。
风弦歌着急了,语速都加快了:“你,你在听我说话吗?”
“……”那头轻声说,“嗯,我在听。”
“那你等我喜报吧。我要去和周公打仗了。”
风弦歌也不嘟囔了,说话好累,还是在怀里趴着舒服。
脸上有软软的呼吸,好香,他唔了一声,用薄唇贴了贴那张脸。
后半夜,他再也没做梦。
……
眨眼过了三天。
谢予音白天去店铺,收七星阁消息,晚上钻研药方,考虑冲穴和解除反噬的事。
再变着法实践母亲的花样,双方感觉都很舒爽。
风弦歌,也逐渐忘了那场梦。
今天,南知意传来鸽信,今天入宫见皇帝。谢予音任由他捏肩,扬起信件:“现在入宫刚好赶得上,你去不去?”
“去!”风弦歌想也没想,“让皇兄吃瘪的事,我都要看!”
*
一时辰后,二人入宫。
一想到见皇帝还要怼他,谢予音烦死了,就没光明正大坐马车。
二人低调进宫,找了个视角好的地方,旁观。
谢予音抬眸:“这个位置可不可以,要不要在下面?”
“可以。”风弦歌点点头,“只是音音,为什么要在树上啊?”
她选的好地方,就是树上!
南陵天气没东昭冷,很多树,在秋天也枝繁叶茂。
“这里视角更好嘛。”谢予音理了理衣裳,任由长风入怀,“我小时候最爱在树上待着了。可惜东昭冬天下雪,枝丫光秃秃的,只有夏天那几个月能待。”
风弦歌把树枝折成各种形状,若有所思。
“真好,我还没见过几次雪呢。”每次见到,他都特别开心,想去雪地里跳两圈那种。
“正常。不过南陵那点毛毛雨算什么呀,居然还有人打伞,还有意义吗?”谢予音轻哼了声,“等到了东昭,我给你堆雪人。”
她若有所思:“到了冬天,我家那连栏杆都是甜的。越往北越甜。”
“是吗?”风弦歌很憧憬的样子,“那我到东昭后,要挑个下雪天试试!”
现在还不到十一月,他应该能赶上冬天!
谢予音牵牵唇角,还想逗他两句,一低头,眼眸微微眯起。
“嘘,风清时来了。”
风弦歌赶忙噤声,垂脑袋看去,瞳孔瞬间一缩!
“天啊。”他扯扯小姑娘衣襟,小声问,“音音,这老秃驴是谁啊?”
“你皇兄……大概?”
谢予音也愣了。
两个月前,还能冠得上俊字,虽然没风弦歌惹人怜爱,但也不错吧。
现在,长成了什么东西?
唯一的辨认特征,还是那身龙袍。
两个月前风清时穿,是器宇轩昂,现在穿,就像虫子在米田共里滚了一圈,再飞出来。
其他嫔妃都在几十步外,挪着小碎步,谈笑风生。
没人勾心斗角。让宫廷关系如此和谐的,他也算头一个吧?
谢予音低声道:“看来他这皇帝,是真没法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