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弦歌做了个梦。
无数画面,争先恐后涌入脑海。
他看见自己首战告捷,大获全胜,父母、全城的百姓都来迎接他。
风弦歌鲜衣怒马,浩气英风。他轻巧下马,拜见完父母后,去找和自己最亲近的风惊鸿。
他看向驸马,张口就来:“姐夫,你眼眶怎么又红了。天天红。”
驸马脸一烫,风惊鸿扬扬眉毛,揽住他的腰:“大人的事,小孩子别插嘴!”
风弦歌皱皱眉,长姐这表情,是她把驸马欺负出眼泪的吗。
少年眨眨眼,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姐夫你好弱啊。换做我,肯定不会被欺负到哭的。”
“当然了,我也不喜欢爱哭,娇娇弱弱的姑娘。”
“……”驸马眼角抽了抽,感觉有被冒犯到。
“那四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我……”
少年使劲想了想:“我要喜欢也得喜欢那种……武功特别好,长得漂亮,重情重义,各方面都在上乘的奇女子。”
“……你是说变性后的自己吗?”
总之,年少的他意气风发,父母家人都宠着他,百姓称赞他是少年英雄。对别人不屑一顾的七星阁堂主,也和他相谈甚欢。
南知意还说,如果您见到少阁主,应该会和她合得来。
等登上皇位,他很快能超过当年的御王。
偶尔有阴鸷的目光,也很快被光亮掩盖,一切都明亮多彩。
在对战南疆前,父皇再次派傅炎当副将,协助他合作。
风弦歌和傅炎商量:“西山的敌军很谨慎,咱们先把那群敌军引出来,到时候你再应援,咱们里应外合,把敌军击破!”
“是,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下一刻。
多彩的画面,骤然变成黑白!
大雨滂沱,闪电亮起。
把人脸照得狰狞惨白。
“殿下,敌袭!!”
“殿下,放了三遍信号弹了,傅将军没来……”
傅炎没来。
一个人都没来。
还有十万大军,将他们团团围住。他花一个月定好的战略,彻底被毁。
惊雷骤起,照得风弦歌面无血色。
南疆将领大笑:“宸王,你立功了。没有你,我们还包围不了这么多人呐!”
溃不成军。
他们被包围了。
南疆人没立刻杀死他们,而是像玩蝼蚁一样,每天阴阳怪气地劝降,动摇军心。
没过几天,内部先乱了。
大片怀疑、指责的声音,潮水般袭来。
“我早觉得他不对劲了。”
“才十四岁,哪能连续胜这么多次啊?”
“你看,南疆人竟然不杀他,是不是有内情……”
风弦歌咬紧牙关,他想过战局不利,但没想过自己会被怀疑。
可不对,明明破坏计划的是傅炎,为什么没人怪他?除非,有人预料到他会输,并且故意带偏方向!
情况很悲观,但他是将领,不配坐视不理!
风弦歌一言不发,他包扎好刀伤,找出煽风点火的将士。
一刀割断了他的头。
霎时间,血流如注。
大雨还没停息,风弦歌被砍了无数刀,才冲破包围,撕开一道缺口,护送仅剩的将士出去。
他额头被砍中两次,全身都像被刀剜过。
破围的瞬间,风弦歌跌下马,失去意识。
将领怜悯地回头,短暂地犹豫后,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
画面忽地一暗。
无数场景更迭,孤影背着他进了山洞、父皇的人连夜找他……最后,少年陷在床榻中,面无生机,眼神有些空洞。
大片宫女、大夫跪在床边,皇后脸色比雪还白。
太医的声音很沉重。
“殿下额头被重击过,可能一辈子都神志不清了。”
“臣无能……皇后娘娘,娘娘!”
神志不清……
他成了傻子吗……
所有人都在哭,少年睫毛不安地颤抖,他抬起苍白的手,去摸母亲的脸。
他安慰她:“母后,别哭啊,我不是没事吗。我会好的。”
但,没用。
因为儿子痴傻,母亲身体每况愈下,每天都以泪洗面。
在两年后的秋天,她撒手人寰。
父皇悲痛欲绝,安排完一切后,也病重去世。
一切结束。
最凄凉不过热闹散场,最惨淡,不过旗帜上结满蛛网。
风弦歌面无表情,回到宸王府,仿佛刚从噩梦中醒来。
以前毕恭毕敬的手下、朋友,好像换了张面孔。
有的走了,有的对他不屑一顾。
“废物。以前的他还配让我侍奉,现在,什么也不是。”
“一个小傻子,真把自己当王爷了?早死晚死都一样。”
“皇上吩咐了,要让他把药全喝下去!抗旨者死!”
曾经,太傅家,傅家的人对他都不错,傅溪儿还说过仰慕她。
可现在,他们都消失了,除了长姐、成王偶尔会来,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风弦歌捂住耳朵。
不对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叛军”的罪名也洗清了,为什么都讨厌他呢?
“只因为,我当不上太子了吗?”
他迷迷糊糊,倾诉到一半,耳边响起道好听的女声。
音色清冷,但很温柔。
“小弦歌……风弦歌,你怎么了?”
他眼眶一热:“皇兄、将军总往王府塞手下……他们说要杀死我时,从来都不避讳。”
风弦歌声音迷茫,本能地想朝她倾诉:“我害怕,就把他们全杀了……”
那些太医、奸细,要么死在孤影手下,要么死于他的刀剑下。
夜色中,少年白衣沾了血,眼神越来越阴冷。
奸细、刺客死不瞑目,他们看着自己,惊恐到像看怪物。
少年与他们对视,眸光锐利慑人,唇角轻牵起空洞笑意。
那样的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风弦歌视线有些模糊。
“可是,我也不想做这些事啊,我的手,明明是来杀敌军、杀匪徒的,结果……”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不得不报仇,必须报仇。”
他钻蛊池,就是为了报仇,他正常时全都记得。
在雷雨夜,风弦歌不知被惊醒多少次,头痛欲裂。
极其有限的时间里,他拼命保持冷静,清理内鬼,只为了痊愈的那天,把风清时的头割下来,揭发傅炎的罪名,给自己、给父母将士报仇。
那人沉默了下,伸出手,轻轻蹭着他的脸:“不怪你,你太苦了。”
“这种事情,我再也不会让你经历了。我帮你报仇。”
风弦歌红着眼眶,她越哄,他越想掉眼泪:“你是谁啊?”
说话间,少年闭着眼睛,本能地往她怀里凑,好软啊。
“谢予音,是你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