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
清脆的鞭声响起。
谢闻城躲闪不及,也没打算闪避,啪地一声,脸上瞬间皮开肉绽。
血迹顺着脸庞滑下来。
谢闻城顾不得擦血。
他愣愣地看着谢予音。
“四妹你……什么意思?”
什么被杀死了。
四妹不是站在他面前吗?
谢闻舟稚气未脱的脸上也有不解,他盯着谢予音,连大哥被打都顾不上。
谢予音眸光幽深,好似万丈深渊。
“还听不懂吗?你的四妹早就死在新婚之夜了,现在的我是借尸还魂,是七星阁阁主,谢予音!”
蓝清颜体贴地总结:“有人用了术法,让东昭七星阁阁主重生……一句话,你是刽子手,想补偿也没用。”
“不然,以御王妃的脾气,怎么会费尽心思去培养陌生的南陵人呢?这件事,现在东昭人全部知道了,你不知道,只是你自欺欺人而已。”
不远处路过几个百姓,口中议论着有关阁主的话。
不是碰巧,是东昭的大部分人,都在谈这件事。
“真是御王殿下做的?他对自己真狠啊!一般人谁敢碰?”
“我会碰。如果我知道这术法,也不会让我孩子出事了……”
“说起来,要是没北华药人的事,阁主还真没那么快站稳脚跟,还好还好……”
声音渐远,偶尔还夹着“太傅府真不是人”的议论。
谢闻城没有答话,木木地凝视着谢予音。
这张脸很熟悉。
可不论是神采,还是语调,全都……
谢闻城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极其剧烈。就在谢予音怀疑他要气过去时,忽地听见声笑声。
谢闻城在笑。
“四妹,你闹什么呢?”
男子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你生气,在说气话,可这话也太荒唐了吧?不过你真厉害,为了气我,连御王妃和东昭百姓都骗过去了……”
“这样,你要是嫌我烦,我只待十天,好不好?”
他声音有些卑微:“我不会让你心烦,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要你……”
啧。
谢予音低笑一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吗?”
她上前,单手抓住谢闻城的衣襟。
右手,撩起自己的头发。
那里有道淡淡的疤痕,面积不小,但被头发遮住了。
“看到了吗?这是她撞的。”
“这种撞伤,如果不在一时辰内找到大夫,任何人都活不了!”
谢闻城盯着那伤口,牙关不住打战。
不会,不会,四妹当时饿了那么久,力气很小,不会撞出事情的……
谢予音步步紧逼:“成亲之前,你妹妹反抗过你,哀求过你,说自己不是灾星,不想嫁给陌生人。”
“可你呢?你说她是丧门星,说她要是再不下来,就打断她的腿!她百口莫辩,心灰意冷,就撞轿自尽了!那声音你不可能听不见!”
“我没有立刻去掉疤痕,因为,这是她被你们害死的证据!你和谢霄雪一样,都是靠嘴把人逼死的刽子手!”
谢闻城全身一颤,脊背渐渐爬起蚀骨的寒意。
脑海中,蓦然浮现回忆。
夜色如墨,小姑娘身穿沾灰的嫁衣,半倒在柴房里。
门嘎吱一声打开。看到光亮,她本能地伸出手,朝光源爬行。
“大哥,我不想去……”
她杏眼空洞,眼眶里蓄满泪水。
“我不想嫁给宸王,我不想守寡,求求你……”
身旁,传来谢霄雪的抽泣声:“大哥,要不然我去嫁宸王吧?”
“昨天我去见姐姐了,她说了,既然我的命格好,那我嫁到王府冲喜才合适,我觉得也有道理,要不然……”
小姑娘眼眸骤然睁大:“我没——”
“雪儿,你还是太善良。她这是在嫉妒你。”谢闻城拍了拍妹妹的手,“没事,谁都不能带你走。”
不等对面解释。
砰地一声。
谢予音被扔到轿子上。
男子拉上轿帘。朝谢予音丢下最后一句话:
“成亲时出事皇上是会怪罪的,谢予音你别跟我闹,你就算死,也得死在宸王府!”
小姑娘瞳眸一缩,眼前又被黑暗笼罩。
一片漆黑中,她默默握紧拳头。
……
回忆宛若银钩,一点点扯着谢闻城心脏。
他咬紧牙关,脑袋疼得要炸开!
他听到自己在狡辩:
“不,我以为她是针对谢霄雪……”
还在这谢霄雪呢?
谢予音冷冷道:“你以为顶个屁用?你妹妹证明了十年,你们不信,换个人对你们非打即骂,你们反倒抢着下跪了。呵,她确实是错了,错在以为只要对你们好,你们就能关心她,爱护她!”
她并不觉得原主软弱。
在从小就被人否定,从小就被流言蜚语包围的前提下,让她和自己一样反抗,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自杀,也算是一种反抗!
谢予音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跳。
“七岁时,她给谢闻迟送礼,谢闻迟嫌晦气扔掉;九岁时,她一个人去几里外买茶叶,买错了被你罚跪两天;十一岁时,谢闻舟用零钱买的泥人,她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连我都会梦见她无人问津的过去,你们呢?”
她深吸一口气,凉凉道:“你也别说什么被迷惑,本心不坏。我一个人就能揭发玄真的真面目,太傅府位高权重,想找疑点还找不出来?只能说你们又蠢又毒,可笑。”
“我不是她,做不到替她原谅你。但我可以作为知情者排挤你。你这样的人,活该人人唾弃,连到她坟前忏悔的机会都不配有!”
语毕,谢予音收起鞭子。
“谢闻城,你要是真想补偿四妹,就现在找个地方了结自己,否则,也别在这深情款款。”
谢予音说了不少话,目光愈发冷厉。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