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于蓝在扑倒之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张漂亮的脸蛋,便以双肘擦伤为代价最终没有让脸着地。
她大喘着气,努力想要起身。在这短暂的瞬息,顾于蓝感受着身体每一处的细微变化,比如,心
脏振动有力,气息节奏混乱,后背有寒气钻了进去,挑动背部的肌肉与神经,再比如她一时忘了
呼气,吸了好几下,直到胸腔感觉到闷闷的压迫才将所有的气体咳出来。
等她恢复神志时,耳边尽是:
“顾于蓝晕倒了!”“陆老师!”“快来人啊!顾于蓝昏倒了!”
也不必这么夸张吧!丢死人了!再大声点,明天初三某女生课间操跑才跑一圈就晕倒的消息就要
传遍整个学校了!
提早跑完一千米的男生抢先来英雄救美,但当萧枣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时,其他人不自觉地让出了
一条道,只见她蹲下,扶起顾于蓝的肩膀看她脸色,然后转了个方向把她背起来。旁边的男生看
了都不免要鼓掌,赞她巾帼豪杰。
路上萧枣说,来年春天才体测,不必现在就这么拼命。
顾于蓝脸都羞红,狡辩自己根本就没有晕倒,不过是绊了一跤,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她是个
跑八百米都跑不下来的废物。
萧枣停住脚把顾于蓝往上颠了颠想背得稳一点,发现背上的人真的好轻,问,“我看你脸色发
白,体重也轻了,你是不是没吃饭?”
背上的人说当然吃饭了,怎么可能不吃饭。
顾于蓝怎么可能没听懂萧枣的意思,只是不正面回答罢了,萧枣便追问:“你又减肥吗。”
顾于蓝被戳穿,果真不吭声了。开学以来她就几乎没有规律地吃晚饭了,实在饿得发昏就喝一杯
奶茶顶事。别说,这一杯奶茶相当扎实,一杯下肚立马不饿,饱腹感能保持很久,而奶茶最大的
妙处还不在于饱腹,而在于解压,咕咕下肚的快感和香甜直冲灵魂的幸福能冲刷掉所有的压力。
她年纪小小,一点健康意识也没有,联考将至日夜勤恳复习,好久不注意镜子里的自己瘦了,脸
色也变得难看,过去兔精似的机灵眼神不在,别人一眼望过去,漂亮还是漂亮的,可爱还是可爱
的,但多了许多分的可怜和憔悴。
“又是减肥,又是备考,又是准备体测,顾于蓝你累不累?”
“可是我不肥,我成绩不烂,我跑步不慢吗?”
这话要让第三个人听到,那人一定让顾于蓝这漂亮的脸蛋也在地板上摩擦摩擦。
顾于蓝叫神明大人放她下来吧,她可以走了,但直到教学楼门口萧枣才把她放下来,问她要不要
去小卖部买点东西吃。
“要!”
顾于蓝买了一杯热牛奶,捧着小口小口地喝,嘴唇渐渐恢复了红色。
“小卖部的牛奶很甜,”萧枣斜瞟了眼机器运作,“兑了好多白开水。”
“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甜的啦。”
“所以你喜欢喝奶茶。”萧枣说,“喝奶茶可不减肥。”
顾于蓝笑嘻嘻地胡扯:“你不知道那个段子吗?‘奶是补钙的,茶是养生的,所以奶茶不长
胖’嘻嘻~”
减肥减肥,但遇到喜欢吃的就可以另当别论了。萧枣摇摇头说她净是歪理,问她到底能不能好好
吃饭。
“能啊。”
顾于蓝的笑容一抹就不见了,正好经过红榜,顾于蓝凝重地望了一眼红墙上密密麻麻的名
字:“你答应我考上直升班的话。”说完,笑容随即提上眼角,小跑溜掉了。
这哪是一回事,萧枣想。
课间操结束,从操场跑步返回三年级楼的脚步犹如山崩地裂,整栋楼都在晃动,萧枣心想这其中
不乏就有名落红榜之辈吧。
萧枣仍站在红榜前,更走近了些。
期中成绩放榜了。虽然对于他们这一届新三年级是第一次,但放榜本身对附中来说已经不新鲜
了,三年级上半学期期中开始,每次的大考成绩优异者要落名于红榜是附中历来的规矩。成绩榜
张贴在三年级楼每层走廊中央的一面个教室长的墙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这一次考试年级前七十
名的班级、姓名和年级排名,以及单科年级前三和进步前五名的信息。
把榜放在每层楼中间不是没有讲究的,同学们不论是去上课间操还是去上厕所接水,都会经过这
张大红榜,然后驻足观摩。
榜首非魏澜莫属,这一点毋庸置疑;不出意外,萧枣定能在第一列找到顾于蓝的名字;而她萧枣
的名字理所当然地不会出现在红榜上。
其实除了魏澜稳居第一外,六班的整体成绩都有所下降,包括顾于蓝。这次六班进前七十的只有
个位数。一个班只有几个人进年级前七十的情况很少见,但即使是钟霞当年带六班的盛世,考得
最好的一次也只有十五人进年级七十。而两年来,他们这一届班级成绩最好的一次是一个班前二
十个全进年级前七十,这在往届是不可能出现的,毕竟往届都是以成绩分班,分为火箭班和普通
班,最夸张的时候有可能火箭班上只有最后十名不在年级前七十。新一届三年级是第一届开始严
格实行不分快慢班的,但六班的成绩属实可怜了些。
顾于蓝那番心事重重的模样,是不是就在担心直升考试。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正在消耗健康?但
快节奏的生活像毒瘾,一旦享受了忙碌,就不再想慢下来了,因为快节奏没有空隙让她想不愿意
想的事情。
那种快节奏的瘾,是萧枣理解不了的。
傅龙见萧枣这么晚才回教室,很奇怪:“你不是先去英雄救美了吗?”
萧枣说她刚刚在红榜那儿看了一会儿。傅龙抬抬手指又迅速放下,欲言又止把头扯了回去,一言
不发地摸下巴。
“你干什么?”萧枣觉得他行为很怪异,和顾于蓝的反应有些类似。
“思考人生。”
“撕……烤人参?”
傅龙手踹回衣兜,背往后一倒又开始吊儿郎当地翘起板凳来了:“我说,你要不冲一冲。”
“冲什么?”
“直升班。”
她诧异地回头看他,傅龙扬眉,脸上写着“我说的有问题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期末全区联考在即,这次联考重要性不亚于中考,因为它决定着一部分人
是否有必要参加中考。外院附中是整个区综合排名最高的学校,因此不存在直升到更好的学校的问题,基本只有其他学校的学生想通过这次联考进入附中的直升班。
几乎没有人不愿意读直升班,除了少数拔尖想要考省内比附中还好的学校的,或有其他出国、读
艺体想法的学生,谁不愿意通过这次联考就进入直升班,不必参加中考呢?想必就连陆无珍都希
望自己班上能有更多人直升,年级直升人数最多的两个班将改成直升班,而直升班意味着班主任
也不必为了升学考试而“春蚕到死丝方尽”了。
所以傅龙的问题本身是没问题,但用来问萧枣,问题就大大了。萧枣成绩平平,没有过山车的起
伏,考得最好的一次也不过在年级一百五十名开外,还不如傅龙最好的一次在一百零几名的成
绩,怎么会有考进直升班的可能?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傅龙关心自己不好,关心起她直不直升?为什么萧枣接连被几个人关心直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