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时间短暂，陆无珍就直接说了：“萧枣啊，你多久开始好好学习呢？”
“我在好好学习啊。”
“嗯？”
“呃，我尽力。”
“你正在一心一意打扰别人学习，一心一意打扰自己学习。”
萧枣觉得自己脸皮变薄了，这句话说得她很些羞愧。是的，连斧头帮一帮之主都知道学习，她竟
然还恬不知耻地嘲弄别人，她下定决心回去不再打扰小龙女、杨国他们了，决定上课不和他们说
话了。小龙女一直劝她直升是为什么？萧枣早就猜到了，根本就是他自己想要直升但又不好意思
说，才叫她努力学习互相促进，而她还……
“你给老师们的感觉，不是那种不会学习使空力气的学生，而是纯粹不使力。你其实挺聪明
的。”
“您太抬举我了。”
“这不是我说的，你猜是谁说的？”陆无珍没让她猜，直告诉她，“是你们霞姐。”
“霞姐？”
“霞姐很有心，跟我讲了你们每一个人的情况，尤其是你和傅龙，讲了很久的。你们还是太小看
老师这个职业了，不光是霞姐，只要是老师都有特殊的直觉，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你是使不上力
的学生还是不使力的学生，很多人喜欢装努力，很多人喜欢装废，但究竟是个什么水平，老师是
能看出来的，。”
萧枣接过陆无珍倒的一杯茶，还真一起喝起茶来了，状态很松弛。
“你来学校到底是干什么的呢？”这不同于平日里数落学生不求上进的话，而是字面意思上的
问题，“你到学校是干什么来的？”
“来学校就是来学习的吧。”萧枣答道。
“你学习是为了什么？”
“为了……”萧枣囔囔自语，看看陆老师，可惜陆老师脸上没写答案，陆老师明显不是刚才古文
提问那样，明知道答案还考验萧枣，现在的陆老师是真的不知道萧枣为了什么，发自内心的提
问，“为了……”
学生将视线稍微提高，看见陆老师背后在办公桌的隔板上新安装的一个置物架。乍眼一看并没看
出是钉接合的置物架，细看两眼才发现钉帽部分是被与隔板颜色相近的贴纸遮住了。那副架子上
立放了几本文学读物，读物的右边是一罐茶叶，萧枣认不懂茶叶的品牌但她对陆老师的品味很信
任，然后是一罐蜂蜜，最右边卡了一个电脑包。小小螺丝钉各司其职，承起大大的重量。
最了不起的就是螺丝钉啊。
萧枣不知道答案，她随便说道：“学习是为了学习吧。”其实这是符合她思维模式的答案。工作
是为了工作，学习是为了学习，玩是为了玩，付出是为了付出，讨要是为了讨要，做任何事情都
不为别的，就是为它本身。
“学习本身就是学习的意义吗？”
学习为了什么呢？
萧枣心想神仙姐姐真是问错人了，问谁都好，就不该问她。萧枣是最不知道答案的人。萧枣擅长
学习，但她所擅长的门类是有限的，其中对她来说简单易懂的是形式科学，那个世界是人类的创
造，那个虚无被化为实体，无限落于独立个体，抽象也化为了具体的，包含空间与时间、无与无
穷的全新世界；另外，她也能以谦虚的态度学习自然科学，即使在探索自然的过程中充满着未知
与风险，但人类与自然的平衡很好掌握。
然后就是人文社会科学了。社会科学表面功夫对萧枣不算困难，但深究不来，好在研究方法不是
一条长满野草的小径，而是已经被前人踩出了的一条清晰的路。这门科学，不过就是要去学习社
会环境和社会分工，要保障钉接出来的这个庞大的机器如何顺利运转。
最难的竟然是那些螺丝钉。
那是萧枣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人的心理，人的情绪，谎言与假笑、生疏与客套，人在什么时候
想要亲密又在什么时候分开，同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诗人如何能将万万千千的情绪浓缩为十
字一句话，这十字一句话又如何能引起千千万万人的共鸣和理解……她读不懂，这些问题对她来八壹中文網
说真的好难啊。
“好难啊。”
陆无珍见她那总是无所谓的平放在眉骨上的两只眉毛微微皱起，忍不住笑意：“好难，就去学
啊。”
萧枣一头雾水地看向老师。
“学习是人的本能，学习就是为了找到答案啊。”陆无珍揉揉学生的肩头，“因为不知道为了什
么——不论是学习也好，生命的意义也好，有太多问题都是未解之谜，尤其是关于你自己的答
案。正是因为不知道，才要去找答案啊，这不就是学习吗？只是，的确学习是枯燥的，学习的过
程中精神不可能始终如一，必须要克服惰性。”
“陆老师，我认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人天生就爱享乐。”
“嗯。”
上课铃声此时响起打断了萧枣的话，其他班主任总有把学生留着不让回去上课的习惯，不管接下
来是正科还是副科，陆无珍没有这个习惯，她眼神询问萧枣是否需要回去，但后者根本没有理解
到，继续说：“我认为人天生就爱享乐，但如果有人说他更喜欢工作，我不奇怪，因为事实上工
作于他就是享乐。就像举个不恰当的比喻，多数人是吃不来鸡屁股的，但是对于喜欢吃鸡屁股的
人，鸡屁股就是美味。”
这个比喻让临走前的化学老师忍不住哈哈大笑，要不是得上课，他还真想多偷听这师生二人的对
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