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顾于蓝一直没有出现,也不是她不想来找神明大人,而是她实在太受欢迎了,一进新班级就有一堆新面孔老面孔来找她寒暄认识,就连新老师都要来找她寒暄两句,加上被推选为了新班级的临时学生干部,课间和放学都只好在办公室和自己的教室里泡着。
况且直升班和其他三年级班级的作息时间完全不同,倒是恢复了他们一二年级时的作息时间,吃午饭和晚饭比三年级更晚。另外提一嘴,直升班的课间操运动时间从早上的一次改成了上午和下午两次,以免直升班中有任何一个人因为体考成绩不过关而不能顺利直升,虽然体考不及格是极少数的事情。而这偏偏体育是顾于蓝最拿不稳的一科,因为跳远肯定会扣分,所以要保证及格的话仰卧起坐和八百米必须要拼尽全力。
顾于蓝罪恶地想,也许作息时间错开也是好的,她自己做贼心虚,因此讨厌另一个人导致她与神
明大人发生龃龉,所以她干脆连神明大人这个人都有意地回避了,就像当年避开詹继泽一样。有
时候为了摆脱被迫式社交,又还没有鼓足勇气去面对萧枣时,就会去找南表姐。
没错,她和南岚分到一个班了,不仅如此她还和魏澜、周诚康分到一个班。最开始几天她还能南
岚走得近些,但渐渐地她连南岚的影子都难得见到了。直到某天顾于蓝偶遇前学生会办公室秘书和前学生会办公室秘书的前女友你侬我侬时,才明白,哦,这会儿恐怕不是前女友了吧。
也不难怪他俩复合,毕竟这俩人都考上了直升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几个眉来眼去的说不定发现自己和对方对对方和自己都还有那么点意思,于是就顺势旧情复燃了呗。
顾于蓝在心中暗暗画下一个重点符号,下次去见神明大人就以这个八卦作开场白。
虽然顾于蓝总会刻意躲开神明大人(反正神明大人眼神不好,一般也发现不了顾于蓝),但总在
暗处关注着她,今天课间操却没在萧枣队伍中看见她。顾于蓝算算时间大概猜到了原因,她跟体
育委员卖个乖逃掉了跑步。
快到六班门口的顾于蓝脚步却越来越慢,这段时间的逃避,难道不是对萧枣坦白:没错,所有人
都知道傅龙要转学了,除了你。一想到这,顾于蓝又想打退堂鼓了,就在此时她听见教室里的动
静,鼓起勇气将脑袋探进去。
神明大人正披着白灿灿的薄被,好似在酣睡。
顾于蓝悄悄地靠近萧枣,比狩猎的猛禽还要小心翼翼,就连后脚掌过渡到前脚掌的每一步都要深
思熟虑,殊不知操场那头广播声的分贝是她每一步的几百倍。顾于蓝缓慢地在萧枣前面的位置坐
下,椅子没有发出大的吱呀声,于是她又大胆地将双手放在椅子靠背上,再将下巴落于手背。
闭上眼睛,仔细去嗅,会嗅到一丝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那是每一次冲过去抱住神明大人都会闻到的味道。明知道那只是洗发水的味道,却神奇地让人安心。窗外有柳絮飘进来,一转眼也是春
意浓浓的时刻了,很快她就会离开这个地方,当这么想时,平时嫌脏的破布窗帘,如今看来颜色
好淡雅别致,平时嫌走的慢的时钟,如今滴滴答答的声音清脆好听,就连教导主任路过也觉得他
笑容可掬。岁月之美在于流逝,流逝之美在于遗憾。
所以最近的顾于蓝又开始爱去那个鲜有人问津的图书馆,爱坐在之前余葛亮坐的那个红色的天鹅
绒面的沙发,爱边背书时边眺望窗外草地。每个人都大大方方地把过去收拾整理好,把它放在一
个属于过去的盒子里收藏起来,只有她还舍不得整理,把它们都摆在面前,一样一样地摆弄,然
后难过排着队地接踵而至。
想到此,被对面的动静打断,顾于蓝立马睁开眼——神明大人似乎十分艰难地从倦意朦胧的泥沼
中挣脱出来,吐出两个优美的中国字,上下睫毛像打结似的被她揉了揉才解开,然后两块睡意未
褪的眼皮弹了开。
“神明大人……”
“哦,顾于蓝啊。”萧枣伸了个大懒腰,顾于蓝看见她手里还握着一把直尺。
“神明大人,你睡觉还抱着钢尺呢。”
“咦,”萧枣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睡着前是在刮桌沿上的胶块,“撕这个胶,挺好玩的。”于是
接着直尺一点一点地推,然后用手捻掉一块脱下来的胶。
顾于蓝也无暇顾及关于南岚和周诚康复合的开场白了,陪她一起撕。
“傅龙转学了。”
顾于蓝胃抽得有点疼,她不想装作第一次听说的惊讶模样,只点点头,梳理着心中的话。
“顾于蓝转学的时候告诉了我,顾于蓝把我当作重要的朋友。傅龙转学没有告诉我,所以他还没
有把我当作重要的朋友。”
这等量代换乍一听也没问题,但结论实际上大错特错。顾于兰想否认,萧枣继续说道:“可是我
把傅龙当作朋友。”
“神明大人……”
“所以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双向关系都是相等的,可能有大于或小于的符号。”刮完胶块,萧枣拍拍手站起来,自我认可道,“我明白了”又深刻地明白了一条人情世故。荒唐的是她,她荒唐的以为她与他们的相遇是有趣灵魂的激情碰撞,以为是昨日乐相乐别后也不相忘,以为天涯万里尚为邻。以为她已经跨过处世中最大的难题,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去别的小岛玩耍一下。
迷雾散尽,萧枣还在原点,一点长进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