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古破墙而出,从墙顶一跃而下。还在用法术攻墙的灵华急忙收势接住他,少年白衣扬起,与她青蓝色的衣袖交织在一起。恒古收住力,一下扑进灵华怀中。
轻微的撞击使得二人贴得更加紧密,灵华抱着他,感受到少年温暖的身躯和强劲的心跳,终于放下心来。
她抬眼去看少年的侧脸,眼眸中有一丝害怕和后悔:“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
恒古摸摸她的头:“有你救我,我怎会出不来?”
她低头一笑放开恒古,仔细检查他的身上,发现没有伤口后松了口气,抚下胸口喘息着问:“你在里面遇到什么了?为何这么久没有出来。”
“自然是遇到你了,我看到你到百野林救出我的过去。”恒古笑着,似乎过去对他来讲没那么痛苦了。
灵华明白这段回忆对他来讲意味着什么,她自责道:“是我把你拖累进这里,没能做到自己对你的承诺。”
“承诺?”
“我会好好照顾你。”
恒古笑道:“你已经很好地照顾我了,现在换我来照顾你。”
他看到灵华消耗了不少灵力,刚要扶她坐下,墙上的壁画如水波荡漾般动了起来,一双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他们不可思议地叫着,男女老少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呼号:“不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逃出来?”
恒古转身,看着一张张惊讶的脸孔,眯着眼去分辨每张脸的模样:“我确实出来了,因为我足够清醒,不会被虚假和执念蒙蔽。而你们意志不坚沉浸其中,自然无法走出这座欲望的围墙,成为壁上之画。”
诡壁上的人一面听着,一面痛苦地嚎叫,一双双如纸般单薄的手要伸出墙面:“不!没有人会逃出欲念之岛!回来!把你的欲望留下来!”
“欲念?可惜了,我与你们不是一类人,我的欲望、我的意念,你们收不下。”
恒古手心聚起光球,与浣娘一样的力量在他手心汇聚,球上“嗞嗞”地声响昭示着这团力量有多么强大。
灵华拦住恒古,贴耳说道:“慢着,让我救一个人。”
灵华站到醉汉面前,开启灵识:“你还在吗?可还清醒?”
壁上醉汉的画像睁开眼:“噢,是你啊,找到你相公了?”
“找到了,所以现在实现诺言,要救你出去了。”灵华已经聚起灵力。
醉汉的眼睛完全睁开了,灵华从未见过他的眼睛这么大,他欣喜地笑起来:“多谢姑娘!我该怎么做?”
“跟着我走便可。”灵华单手将他的画像从上到下注入灵力,醉汉就像镶了金边,整幅画都在发光。
她咬着后牙,双手奋力拖着醉汉的画像到恒古破墙而出那处。醉汉从未如此清醒过,他配合着灵华,举步维艰地走到了破口。
“可能找到出口?”灵华看着墙面焦急问道。
“找到了!我看到了!”醉汉兴奋地大喊,从墙上钻出头来,他激动地跳到地上,想与灵华握握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已经是一缕魂魄了。
灵华颇为可惜地看他一眼:“你在这里待了太久,已经无法作为人回去看你的妻儿了。”
醉汉如遭雷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摇头问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灵华皱眉:“也许是你的贪欲害了你。如果你不贪酒,恐怕早已经找到出路走出这里了。陷入虚空之境后,你没有寻求出路,反而一味饮酒买醉,在这里不断沉迷,最后葬送了性命。”
醉汉啼笑皆非:“出路?出路在哪里?就连你现在也没有走出去,还来教训我?”
灵华摇摇头:“你与我们状况不同,只要你保持足够的清醒,就会找到出去的路。”
醉汉情绪激动,他拼命用透明的手去抓灵华的肩膀:“什么你的状况我的状况?我只想出去见老婆孩子!不是我愿意进来这里的!是他带我进来!我这算什么?就因为我贪酒,就要搭上这条命吗?”
恒古站到灵华前面挡住醉汉:“你还不明白吗?壁画已经告诉你了,这里是欲念之岛,所有都是用欲念垒建起来的。它吞噬你的欲,吸收你的念,利用你的贪心将你困在这里永生永世。”
他指向诡壁上的画作:“他们都深陷执念和欲望难以自拔,跟你一样已经只有一缕孤魂了。”
灵华沉默片刻:“虽然你醒了,但是太晚了。抱歉,没能救你。”
醉汉不再言语,失落地飘到一边,掩面哭泣起来。
墙上的其他壁中画看到醉汉成功爬出墙,争前恐后地像破洞上聚拢,他们重重叠叠,踩着别人的勾边抢着要爬出墙壁,可没有一个成功。
恒古看到汹涌而上的诡画,转头问灵华:“这面墙怎么办?炸了吗?”
灵华刚要说“不”,转念一想,对恒古眨眨眼睛,故意指着墙大骂:“好!我们就炸了它,把里面的冤魂都放出来,搅得这里天翻地覆!”
恒古当即明白灵华的意思,他也指着墙愤世嫉俗:“你们被困在壁中贪恋自己的世界,是在逃避,是最没用的行为!待我把墙炸烂,你们自生自灭吧!”
他边说着,手心向前一推,光球迅速地飞向诡壁,铺满正个墙面,形成一张电网,将上面所有的画困在网中。
墙上的画拼命地向外逃,墙皮犹如皮肤一样被撑开,有些地方甚至趋于透明。
恒古端起掌心,在胸前一晃,一束半透明的白色火焰在手心燃起。他随意一甩,火苗飞到适才的网上,熊熊大火在墙上烧起来。
墙内的魂魄们不断地吼叫着,他们拼命地敲击着破口,却永远无法突破这层隔阂。
烈火依然在烧,墙壁像是知道疼痛一般,频繁地收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嚎,随后一下子消失。
随之破屋也破碎成一团渣滓,化作团团白雾,围绕在二人一鬼身边。
白雾尽头隐隐出现一个肥胖的身影,他咳了口血,不知为何一直弯着腰用衣服捂住肚子,凶狠地眼神透过白雾像是要把恒古和灵华生吞活剥。
他缓步向二人走去,一边走一边低声笑着,嘴里仍念念有词:“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虚弱的身体似乎不能阻止他的疯狂,他手中显现出一面残镜,又一次向他们扑来。
灵华疑惑地看着张富手中闪闪发光的残镜,她拿出自己手中一团雾气笼罩的鉴心残片,这两面镜子似乎一模一样。
她又看向张富凶神恶煞的样子,忽然想起在烟花盛典上,他也是拿着残镜,将他们吸入镜中,才发生后续的事情。
难道此刻,他们是在鉴心镜之中吗?那这两面镜子,哪个又是真的呢?
灵华决心一试,她偷偷向张富手中的残镜注入一丝灵力,残镜吸收掉灵力并未立刻发出感应。与此同时,灵华手中的镜子先一步透过灰雾发出朦胧的光亮。
她心中暗暗有了思量,手一伸,张富手中的残镜受到感应从他的手中飞了起来,在空中飘飘荡荡。灵华勾勾手指,残镜闪着暗光稳稳落到她的手中。
张富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一幕,他用大叫来掩饰内心的慌张:“你怎么会操控这面镜子?你是什么人?”
灵华捏住残镜,细细看着残镜上的纹路,铜制的镜面被打磨地平滑发亮,看来张富平时非常宝贝这面小小残镜。
她昂起头,嘴角勾出淡淡的微笑:“我是看破你诡计的人。”
她用上灵力一震,残镜在她手中如齑粉般散去,闪着金光的粉末缓缓褪色,变成迷蒙的白色,融入迷雾之中。
灵华深吸一口气,心头上压抑了好久的憋闷之感在刚才一瞬轻松了一些,她看向张富,更像在看张富身后的人:“我看你颇有本事,原来也是依仗这块镜子。”
张富看到残镜被毁,显然胆怯了许多,慌张地向四处张望,又像是听到什么,手中突然多出一把长刀。
他又开始重复同一句话:“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这句话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提着大刀向灵华冲过去,没等他跑出去几步,恒古出手将他一把吸过来。
浓烈地掌风如刀子划过他的脸,他吃痛地捂住,拿刀刚要砍过去便被恒古抓住胳膊向后一拧,张富的胳膊被卸了下来,刀应声而落,散入白雾。
恒古揪着他的衣领,狠狠地向肥腻的脸上揍了一拳:“草菅人命还苟且偷生的虚伪小人,就凭你还想要杀了我?”
张富被恒古打飞在地,牙齿掉落了几颗。他见恒古不是好惹的,嘴里已经有了软话:“公子,看你仪表堂堂,不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你把我放了,回头我给你银子,好生孝敬你。”
恒古十分看不起他现在这幅贪生怕死的嘴脸:“我才不会放过你,而且还要抓住你,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双手从身边捞起,源源不断的灵力似乎带动了周身的白雾,围绕两手形成气旋。周围的雾气都被吸过来绕在恒古手间。
张富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的雾越来越少,他大叫着:“你快来啊!救救我!我不想死!”
恒古嗤笑:“他若想救你,早就出来了。”
说罢蓄力将手中气旋全部倾泻而出,猛烈旋转的白雾像绞肉的刺轮,片刻间将他粉碎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