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恶毒,那是抬举他了,他怕是根本就没有那个脑子。
也不是林六生大度,而是跟一个没有脑子的人计较,属实没劲。
一个没脑子的人,也确实坏不到哪里去。
就像楚广阔。
就像游江。
所以,这算不算是民风淳朴?
游江受过气,但他这个直肠子,这辈子还没有受过这么大的闷气。
他娘的!
他啥时候恁(那么)大方了,居然平白请了楚广阔吃了一顿饭,而且楚广阔还拖家带口的吃他嘞!
游江虬结的肌肉一鼓一鼓的,端着酒往自己的嘴里灌,斜眼眼瞅着楚广阔,瞅着林六生。
但瞅着瞅着,就有一点儿变味儿了。
之前只顾着找茬,也没仔细看,这一看,一堆南瓜中间扎着一根葱似得,林六生搁这里实在是显眼。
这人,跟他们这群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肩不厚,脊背却挺直,肩宽腰窄。
比起男人,多了一分,比起女人,也多了一分。
有点儿……
游江说不上来,真要说的话,就跟不像人似得。
那是荒山野岭幻化成人的精怪,是话本里给人黄粱一梦的神仙。
游江看着林六生那几乎白皙到通透,面相错落好看的侧脸,又看向那个以前处处压自己一头,如今却跟一个傻子似得瞅着林六生的楚广阔。
楚广阔被精怪给迷惑住了!
游江看到了重影,晃了一下脑袋,这下子看清楚了。
那是又长又白的大葱!
游江直接拍案而起。
“妖怪!”
这一声实在是大。
林六生回头。
“……”
游江这是醉了,林六生跟楚广阔吃饭吃的也差不多了。
林六生心想,跟游江打一个招呼就走吧。
林六生朝着楚广阔撞了一下胳膊,说:“你去跟那个游江说一声,咱要先走了!”
楚广阔也喝了几碗酒,脑子也有点儿晕,栽头在林六生的怀里腻歪,说:“跟他说个啥,咱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
林六生这顿饭吃的也算是顺心,不介意哄一下楚广阔,就托着他的大脑袋说:“那咱饭是白吃嘞啊?”
大堂里头,一多半的人都已经醉的不轻了。
“没白吃,”楚广阔说着真话,“我带你过来吃他嘞饭,那是给他脸了,照以前我还不来嘞!”
这句话直接就被游江给听到了。
游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拍桌子。
“狗日的你说啥!”
正趴在林六生怀里,胡乱咬着林六生的衣裳的楚广阔被他这一打扰,恼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游江朝着楚广阔摇摇晃晃地过来。
林六生都有一点慌了,楚广阔却还是将脸压在他的胸口上,不起来,在游江跟个巨型的不倒翁似的到了跟前儿的时候,直接就一脚横踹了过去。
这巨大的后坐力让林六生的头皮瞬间发麻。
被踹了的游江被几个小弟接着,就这还倒在了地上,气的他跟个石碾一样一个翻滚,起来,红着眼喊:“兄弟给老子抄家伙!”
顺子吓得直接往柜台跑。
还真有人一掀衣裳,摔碗拿瓷茬子的拿瓷茬子,拎板凳的拎板凳。
但也有拿不定主意的,一个个地互相瞅着,摸着身上,半天摸不出个啥来。
林六生:“……”
一句话就拔刀开干,你们活这么大容易吗?都不要命的吗?
这阵仗一起来,伙计直接吓得倒在地上,爬着出去,去衙门报信去了。
楚广阔就跟见了家常便饭似的,趴在林六生的胸口上打了一个酒嗝,这才慢悠悠地起来,就这么大马金刀地往那一坐。
游江仗着人多,朝着楚广阔逼近。
“楚广阔,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游江指着自己的那只皮肉外翻,已经长住的眼,问他,“这个,你还记得不!”
刘元还在打着圆场:“江哥,有话好好说!”
没人搭理他。
林六生看了一眼楚广阔,又看向游江,说:“江哥,是吧,照你这样说,你这是算旧账,这旧账是个啥,总能说说吧?”
游江直接哼了一声,一点儿不把林六生放在眼里,张嘴就说:“这有你啥事儿,你个大葱妖怪!”
大,大葱?
楚广阔一听这不是好话,直接站起来,竟是比起五大三粗,肌肉发达的游江还高了半个头。
“你个鳖孙说谁是大葱嘞(你这个王八孙子说谁是大葱)?”
林六生:“……”
游江也是酒壮了胆,非得出一口气不可,“老子就是说他嘞!”
几个人也站在了楚广阔的后头。
更多的是看形势的,但也是跃跃欲试,毕竟一段时间没有活动了,手脚早就有点儿痒了。
一触即发。
大堂的桌椅被砸到噼里啪啦响。
一直躲着不出来的酒楼老板这会儿也哭爹喊娘地出来了。
“各位大爷,可别砸了!我嘞个老天爷欸!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已经不可能劝得住了。
林六生不敢叫楚广阔停下。
都到这地步了,谁软谁吃亏。
这帮人打起来不管是谁了,一个个红了眼,就跟一群发了狂的野兽似得,将一段时间闲下来积攒下来的精力全都释放了出来。
林六生往后退躲,贴着墙走,等走出去了,就往外头的台阶上一坐,两条胳膊往两条膝盖上那么一搭。
外头比屋里冷。
他抠着自己的手指甲,觉得有点长了,就放到自己的嘴里,用牙齿啃,啃一下,吐一下。
他不觉得里头是个事儿。
有人就是喜欢打架,谁又能说啥。
杨八虎他们几个拥护着县公过来,见酒楼外头,林六生正坐台阶上啃手指头,还觉得没发生什么事儿,多少松了一口气。
但是里头的动静……
林六生在看到县公的时候,也是为了尊敬他,也不啃自己的手指头了,板板正正地站了起来。
县公也有点儿晕乎乎的,像是也喝了酒:“里头是咋回事儿啊?”
“哦,”林六生说的稀松平常,“里头干起来了。”
“……”
县公:“……”
县公提着官服的衣摆,官架子直接就上来了,一副慷慨激昂的气势,领着人进去。
林六生心想,仨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