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日式火锅店,日式风格的房间和庭院,门堂下做了一个木制秋千。
等车离开的时候,顾悠然玩心大起,荡起秋千,还要温修远来推。
温修远依言走到她身后,轻轻推开秋千。
“不够高,再来。”顾悠然不满足的说。
温修远笑了一下,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
秋千一前一后的荡起,淅沥小雨声,还有她如银铃般的笑声,让这个阴雨的晚上变得不再寒冷。
秋千越荡越低,温修远迟迟不来推她,顾悠然催促说:“师兄快推啊,我要停下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顾悠然回头,看到温修远正拿着手机对着自己。
他在拍她?
!!!
脸上还有伤,怎么能拍照?!
温修远刚好抓拍到她回眸的那一瞬间,随后将手机装回口袋,不动声色的说:“求索s60pro,夜间拍照也清晰。”
“……”
谁让你这时候打广告了?拍的越清晰,脸上的伤就越明显啊!
顾悠然用未受伤的脚着地,一个刹车让秋千停下来,走下秋千就要去抢手机,“来,我把脸p一下。”
温修远无奈失笑,举高手机,“这么没自信?”
“我今天没洗脸,还有伤,不行,得p一下。”
顾踮着脚尖,一手攀着温修远的肩膀,一手去拽他高举的手臂,温修远担心她的脚再次受伤,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
双脚猛然离开地面,顾悠然被吓到,急忙搂紧温修远的脖子来维持平衡。这样一来,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
他脸上还有来不及掩去的的笑意,眼中清晰映着她的影子,门堂昏黄的灯光下,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呼吸交织、眼神交汇,暧昧游移。
“师兄。”顾悠然气若游丝般唤了一声。
“嗯。”温修远轻应,声音是克制的低哑。
“你勒着我的肋骨了。”
“……”
顾悠然疼得皱眉,“嘶,疼。”
温修远垂眸,抿唇失笑,松了手臂,将她放下来。
一踩到地面,顾悠然赶紧扶住被勒痛的肋骨。
这时,侍者穿过庭院而来,毕恭毕敬道:“温先生,车到了。”
“知道了。”
温修远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唯有耳尖如滴血般的红,暴露了他不为人知的情绪波动。
雨还在下着,温修远再次将顾悠然抱起,穿过庭院的石板路。
回程的路上,没有人说话,车里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做温修远助理这段时间,顾悠然早已经习惯和温修远同处一个空间,也不怎么不交流,却不会尴尬。可此刻却不同。
大概是……勒到她的肋骨的缘故?
可这也不能怪她呀,当时真的很疼。
快到家时,一路沉默的温修远忽然问:“明天打算做什么?”
“在家,哪也不去了。”
“不无聊了?”
“出门太不方便了,总让你抱来抱去的,腰容易受伤。”
因为写书需要,顾悠然真的查过不少这方面的资料。于是,颇有一副过来劝年轻人的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师兄,腰可太重要了,事关人生幸福,千万不能受伤。”
这话一说完,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教育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腰很重要?
于是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腰很重要,我的脚不重要。”
……
这解释的什么啊?还不如不说话!顾悠然懊恼的想着,听到他低笑一声,不禁看向他,而他也正看着她,车里光线很暗,他的眼睛却闪着光芒。
“我腰好得。”
“……”
他凑近一些,声音更加低沉,“你大可以放心。”
“……”
顾南山说第二天一早就要入驻俱乐部,正式开始训练。顾海生拦不住他,又睡不着,只能在客厅一遍一遍的踱步。
顾悠然进门时,看到的就是顾海生披着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毛衣开衫,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走。
一见到顾悠然,顾海生仿佛终于找到情绪发泄口似的,十分不悦的质问她:“腿还没好又跑哪去了?”
顾悠然换好鞋,小声说:“没去哪,您怎么还不睡?”
顾海生觉察出不对,走近她又问:“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顾悠然赶紧双手捧住脸,滚烫的温度惊到她,当着顾海生的面,只能硬着头皮撒谎:“外面太冷了,冻得。”
顾海生又打量了她一会儿,并未多想,指着顾南山的房间说:“南山明天一早就要去俱乐部。”
顾悠然看了一眼亮灯的房间,平静的说:“挺好的,早点入队,早点训练,争取好成绩。”
顾海生叹口气,低声嘟囔:“我是不是太民主了?怎么如此轻易就同意了!”
顾海生一直觉得离婚给年纪尚小的顾南山造成很大的伤害,总是对他有愧疚之心,以至于向来对他说一不二,从来不对他提任何要求,而不像对待顾悠然那样,你不愿意工作,我就一直找到你愿意为止,打着为她好的旗帜,多少有几分强人所难的意思。
顾南山要去做职业选手,反对声音最高的其实是杨文欣,向来思维敏捷、思想深沉的顾教授却一下子没了章法。
顾悠然倚着鞋柜笑了,“您是不是记错了?昨晚您和我妈四方会审似的,我都伤成这样了还在给你们说好话,连师兄都出面替南山说话,您还想怎么反对?”
“……”
“关键现在反对不也没用吗?你拦得住他吗?既然拦不住就放手吧,您放心,他的日子不会比您差,”顾悠然对着房间喊了一声,“南山,时斐给你开多少薪资?”
顾南山平静的回答:“一万。”
顾海生一惊,不可思议道:“打个游戏还有工资?年薪?”
顾悠然哭笑不得,“月薪啊爸爸!”
顾海生感觉人生观遭受到巨大冲击。他辛勤耕耘一辈子,日常工资才多少钱?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毛头小子,打个游戏就能拿一万?
顾悠然观察着顾海生的脸色,忍着笑继续问顾南山:“如果拿冠军呢?”
顾南山:“分奖金。”
“打进职业赛呢?”
“重新签薪资合同。”
“会比现在高吗?”
顾南山走出卧室,点点头说:“会,职业选手平均年薪几百万。”
顾海生已经愣在原地。
顾悠然摊摊手,“爸爸,时代在进步,您是老师,更应该走在时代的尖端啊。”
“对了,还有一件好事要和您分享一下。”顾悠然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说:“不务正业的我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要开机了,而且又有影视方要买新书的影视改编权了!”
顾悠然看着自己指甲,态度十分无所谓的说:“新书已经写了一个多月,估计卖个几百万吧!”
张口闭口钱钱钱,顾海生有些生气,声调沉了几分:“挣钱多少并不能衡量真正的价值,你们……”
顾悠然打断父亲,“我和南山的价值,就是给普通大众的生活增添一点娱乐,您这样的知识分子是社会的中流砥柱,但是只有这些未免枯燥,总要找点乐子嘛。”
“……”
顾海生这一夜能不能睡好,顾悠然不知道,反正她是没睡好。
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温修远,那近如咫尺的脸庞,深邃的目光,透过衣料传递而来的热量……以及她逐渐失去控制的心跳。
不对不对,这不对。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怎能混为一谈?
她像贴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一次深刻认识到演员有多么了不起。
每一次角色诠释都要爱上一个人,杀青后迅速抽离,将角色和本人的情感清晰区分。她就写个小说而已,已经要分不清小说和现实了。
不过,确实也有因戏生情的情况,那他们……不不!她急忙摇头打消这个危险的念头。
小说里男女主互相暗恋,一切感情水到渠成,她和温修远压根不是这种情况,在她开始写小说前,他们才刚接触没多久,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够三个月,哪有那么轻易的感情?!
一直到很晚,顾悠然才迷迷糊糊睡着,睡得也极其不安稳,脑海中反反复复的一句话就是:我不喜欢他。只是上下级、师兄妹,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一夜没睡好的顾悠然到了早晨才睡沉,却被乒哩乓啷的声音吵醒,十分不悦,批了件外套便出了卧室。
一来到客厅,她就懵了。
时斐之所以出现,应该是接南山去俱乐部的。可是时教授为何在此?
时谨看着顶着一头乱发、懵懂迷瞪的顾悠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莞尔一笑,“然然醒了。”
顾悠然猛然回神,赶紧抚平头发,又揉了把眼睛,抿唇笑起来,“时教授早上好。”
“听说你的脚扭伤了,今天刚好炖了猪脚汤。”
顾悠然:“……”
又是猪脚汤。
时斐倚着门框吊儿郎当的说:“姑姑,听者有份。”
时谨没好气儿的看着时斐笑了一下,“准备的多,来喝吧。”
顾南山很有眼力见的去准备碗碟,顾悠然趁机冲进卫生间刷牙,不能洗脸,只能用打湿的洗脸巾随便擦擦,还好底子不差,也算干净清爽。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走出洗手间。
餐厅里,汤已经盛好四碗,顾南山和时斐并排坐,时谨在对面,身边还空着一个位子。
顾悠然乖乖走过去坐下来,笑着说:“太麻烦教授了,还送汤过来。”
“没事,今天刚好来老宅,顺道的事。脚怎么样?”
“嗯好多了,”顾悠然喝了一口汤,大赞,“好好喝,很鲜美。”
“还有呢,喝完再盛。”
“……”
顾悠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猪脚汤在这几天喝完了。
时斐:“姑姑消息太灵通了,竟然知道悠然脚受伤,”说着又碰了碰隔壁的南山,“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提个果篮。”
“你又没问我。”
“……”
时谨笑吟吟的说:“我朋友告诉我的,对了,”转向顾悠然说,“就是她帮你做的治疗。”
原来那天那位医生果然和温修远认识,不仅认识,还告诉时教授。那么……手腕勒伤的误会也说了?
想至此,顾悠然赶紧将袖口往下拽拽,把手腕的勒痕彻底遮住。
幸好时谨并未注意到手腕,顾悠然松口气,笑着说:“多亏那位医生。”
接下来的时间,顾悠然便专注喝汤。一口接一口,碗很快就见底。
时斐:“您怎么老盯着她看啊?”
顾悠然抬头,看到时斐正满脸疑惑的看着时谨。
时谨:“没有啊。”
“难道是……”时斐故意拉长腔调。
顾悠然屏住呼吸。
时斐:“想认她做干女儿?”
顾悠然:“……”
时谨佯怒,“瞎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的。”
时斐哈哈笑了起来,放下勺子对顾南山说:“走了,回去训练。”
顾南山收拾了碗送进厨房,才跟着时斐离开。
时谨也准备走了,嘱咐顾悠然说:“你在家好好养着,千万别二次受伤。”
顾悠然乖乖点头,“嗯,好的。我送您。”
“不用,你脚伤不方便。”
“没事的,正常走路小心一点就行。”
时谨拗不过她,两人穿过厅堂,走出顾家大门,还没下台阶,一辆越野车便稳稳停在路边。
时谨看着车里的人影,挑了挑眉。
好啊,多少天没见过面的儿子,她就来了顾家一趟,就给撞上了。
顾悠然看着让她整夜不能安睡的罪魁祸首,恨不得现场抠个地缝钻进去。
时教授一早就来送温暖,时斐也跟着臊她,现在他又来凑热闹。她就不该走出卧室的门,就应该躲进被窝里,再吵都不出来。
温修远停好车,迎面阔步而来,没有穿正装,卡其色大衣、黑色长裤,白色板鞋,英气十足。
时谨露出微笑,“我的儿子,今天也来找书?”
书?顾悠然一愣。
温修远失笑,抿了抿唇,“没有课吗?”
时谨依然笑吟吟的说:“有的,正准备走。”
“我送您。”
“不会耽误你吗?”
温修远看着顾悠然身上的睡衣,“不着急。先送您。”
顾悠然:“……”
不是啊喂!搞得好像我要和你一起出门一样?不对,搞得好像我出门你就不送时教授一样?
好在时教授并没有和温修远计较,还笑着和顾悠然再见。可是顾悠然别说笑了,都能当场哭出来。
温修远深深看了顾悠然一眼,又说:“等会儿来接你。”
顾悠然克制着直接转身走人的冲动,正儿八经的说:“谢谢温总,但是我行动不方便,昊哥的订婚酒就不去了,回头红包补上。”
温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