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马不停蹄地去了公主府,楚眉虽不想看见安宁公主和皇后,但隐隐觉得此事蹊跷,也就跟着去了。
“啊!有蛇,有好多蛇!别碰我,都离我远点!”安宁公主衣衫不整,手里抡着枕头,不停地驱赶着想要上前的宫女们。
“启禀皇上,昨夜公主像是有什么急事,让我们都先去睡了。奴才们今早起来的时候,公主便已经成了这样,把所有伺候的宫女都赶了出去。”
“公主一夜之间,便染上了癔症?”
郑公公连连点头:“回皇上,奴才们不敢轻言判断,便去公主请了章太医前来,但公主这样根本不让旁人靠近半分,唯恐伤到公主凤体,奴才们也不敢上前,章太医也只能初步判断,才大致猜测公主可能是染上了癔症。”
郑公公是公主府的太监总管,是当年皇上亲自安排到公主府的,皇上是信得过他的。
苏舜皱着眉下令,“去,把公主按住!”
得了命令,郑公公这才敢招呼着宫女们,强行将安宁公主按在了床榻上。
“废柴,去瞧瞧安宁。”苏舜指着章太医下令,脸色严肃。
他对皇后极为厌恶,但安宁毕竟是他的女儿,多多少少都会关心的。
“是。”章太医应下,一瘸一拐地上前。
昨天杖责三十,太医院现在一群伤残人士,瘸着拐着。
“你们一群狗奴才!放开我!放我走!不然本公主杀了你们!”安宁公主在众人合力下疯狂挣扎。
章太医把完脉,皱着眉:“皇上,公主脉象十分混乱,又有精神错乱的情况出现,恐怕是染上了些癔症。但看症状,应该不是特别严重,只要遵循医嘱,还是能够调理回来的。”
苏舜脸色难看,捏了捏眉心,“那公主的病就全权交于你,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朕就摘了你的乌纱帽!”
“是是是。”章太医瞬间为难了。
“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细细与朕道来。”苏舜不相信安宁是自己疯的。
郑公公仔仔细细地将昨夜的事情都告诉了苏舜,但他和府上的太监宫女们早就被安宁命去休息了,究竟后半夜发生了什么,就只有安宁公主和李嬷嬷清楚。
他板着脸道:“回皇上,平时都是由李嬷嬷负责公主的生活起居,但今早到现在,整个公主府都没有李嬷嬷的身影。”
苏舜将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审了一遍,但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眼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李嬷嬷。
正在此时,皇后满眼心疼焦急地冲进来:“安宁,本宫的安宁!一群狗奴才,敢这样按着安宁,都不想要命了?”
苏舜眉眼间掩不住厌恶:“是朕吩咐他们这么做的,怎么,皇后如今是对后位没什么眷恋,是要朕把皇位让给你吗?!”
“皇……皇上,臣妾只是太过担心安宁才会一时失了分寸。”皇后抱着安宁解释。
楚眉眉眼未动,挂着温柔的笑:“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还要去看云欢,就先告退了。”
她转身便走,皇上一瞧皇后那样急忙就追了出去。
“都出去!”皇后嫉妒的火苗熊熊燃烧,怒吼道。
等到太监宫女都被皇后轰出去了,她怀中的安宁才停止动作。
皇后一惊:“安宁,刚才都是你装的?”
“请母后替安宁保密。”安宁公主泛着狠毒的光芒,“有些事才刚刚开始。”
……
定北侯府。
南星和苏怀瑾来看过,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皇上就追着楚眉来了。
“行止,朕听说你昨夜回府途中出了事,眼下身子如何?”苏舜朝着沈离夜问。
结果刚问出这句话,没等沈离夜说话,楚眉就道:“皇上,臣妾想去看看云欢。”
“去吧。”苏舜没拦着。
等楚眉出了房间之后,沈离夜才说话:“无妨,皇上不用担心,微臣只是些皮外伤,但欢儿确实扎扎实实地受了惊吓,微臣定会查出背后指使之人。”
沈离夜忽悠起人来,眼睛眨都不眨。
“你可查出是何人所为?”苏舜没想到眼皮底下,会有人在他安排的马车中动手脚。
暂且不说苏舜有多么重视沈离夜。
就算是寻常大臣,那也是苏舜吩咐王公公准备的马车,一旦出了事,那可不就是在打苏舜的脸吗?
“暂时还未,微臣一旦查出来,便会千倍百倍地替欢儿讨回!”沈离夜瞒下安宁公主的事。
苏舜神色严肃,气愤道:“一旦查出,朕严惩不贷。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伤了你,后果自负!”
另一边,慕云欢刚洗漱完,换了身衣服正要去瞧沈离夜。
却不想,一出门,就瞧见了楚眉。
慕云欢迅速转身,刚想回房带上面纱却被楚眉出声拦住。
楚眉瞳孔骤缩:“师父,你为何总要躲着我?”
“惠妃娘娘认错人了,民女叫慕云欢,从前和您并未见过。”慕云欢僵着背无奈扶额。
“你既说自己不是,那为何总不愿意用真面目对我?”楚眉皱眉道:“难道您还记着当初我做过的糊涂事?”
见慕云欢还不说话,楚眉继续道:“当初是眉儿错了,并未弄清孺慕和男女之情,师父你大可不必由此顾虑。”
楚眉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慕云欢深呼吸了口气,转身看她:“现在能分清楚了?”
话音刚落,楚眉就扑进了慕云欢怀里,再不见平日端庄温柔的模样,倒像是个小姑娘:“师父,眉儿真的好想你!”
若耳摸了摸后脑勺,惊得不行,他家夫人是惠妃娘娘的师父——天下第一先生,白玉公子?!
好家伙……
慕云欢被她哭得心软,“进房慢慢说。”
“好。”楚眉拉着慕云欢进房。
给她倒了杯茶,慕云欢问:“这些年皇上待你不好吗?”
“他对我很好,从我进宫起就是专房独宠,但因为皇上独宠,这三年言官日日都念,皇上不知道打哪儿捡回来一个祸国妖姬,红颜祸水,后宫不安。”在慕云欢面前,楚眉才算是真正卸下心防,“不仅要面对言官弹劾,还要日日和皇后斗智斗勇,虽然皇上护着,但皇后实在蛮不讲理,日日挑我的错,我唯恐行差踏错半步,有给她留下把柄。”
这三年她在宫中太累,太多枷锁,无人能说无人能懂。
“都怪那老皇帝,将你接进宫,却又护不住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从皇宫跑路就该带上你的。”慕云欢气愤地说:“三年前你才十七,那老皇帝都三十多了,活脱脱老牛吃嫩草。”
可怜她单纯活泼的小徒弟,被宫斗磨平了身上的棱角。
慕云欢看着也是心情复杂:“眉儿,你是不是,对他动心了?”
楚眉神色一敛,垂眸道:“师父你看出来了。”
那样的独宠相护,极尽温柔,这三年如一日,楚眉不敢说自己从未动过心。
“眉儿放心,师父在。”慕云欢多少也看出来了,楚眉对老皇帝是有情意的,那老皇帝也是爱楚眉的。
但是皇帝的爱,又能维持多久?
“师父不必担心,总归那老头子是宠着我的,再说师父现在到了定北侯府,我就可以多出宫找师父了。”楚眉不想让她担心。
刚说完,房门就被敲响了——
“夫人,惠妃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慕云欢和楚眉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皇后并非善类,突然到来肯定是憋着什么坏。
慕云欢带着楚眉刚到侯府待客大厅,就瞧见皇后喝着茶说:
“皇上,您要相信我,行止那未过门的夫人不是省油的灯,肯定是她昨夜对安宁动了什么手脚,安宁才会突然染上癔症的!”
苏舜脸色难看,懒得看皇后一眼。
沈离夜坐在轮椅上,眉眼冷漠阴鹜:“皇后娘娘,凡事都得拿出证据。难道是什么人在您耳边吹了歪风,让您瞧着我家夫人柔弱不能自理便随意污蔑?”
“行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脸色一变,带着怒气问。
“字面意思。”沈离夜将慕云欢护在身后,极为硬气强势。
慕云欢想自己和皇后碰一碰,结果沈离夜死护着她,不让她说话。
她有些担心,毕竟当着皇帝苏舜的面,担心沈离夜对皇后太过倨傲嚣张怕是会惹皇上动怒。
但瞧着苏舜喝着茶,把玩着楚眉的柔荑,慕云欢突然就发现,也许在对付皇后这事儿上,皇帝是能和他们一条心的。
“皇上,您看看。行止从不是如此刁蛮专断之人,定是被那妖女教唆的!”皇后朝皇上道。
慕云欢刚想怼回去,却被沈离夜抢先了。
沈离夜冷眸轻眯:“请皇后娘娘注意言辞,微臣的夫人,不是妖女。”
“行止,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皇后被沈离夜的态度激怒。
“自家夫人被欺负侮辱之后,一个夫君应该有的态度!”内勾外翘的桃花眸,眼尾染红上翘,沈离夜强势道。
“好,好,好,行止你变了,你已经完全被那妖女蛊惑得神志不清了!”皇后带着怒气朝皇上告状:“皇上,你看看行止,本宫好歹是先帝亲封的皇后,他这是对本宫说话的态度?”
沈离夜俊脸上覆上一层冰冷的阴霾:“君君臣臣,微臣是皇上的臣,并不是皇后娘娘的臣!”
这话说的极好。
既怼了皇后,又能说到皇帝的心坎里,更是一句话就将矛盾引到了皇帝和皇后两人之间。
慕云欢实在感叹这人的腹黑劲儿。
“皇上!您就当真能看着臣妾被当众欺辱吗?”皇后被气得脸色通红。
“好了,行止。”苏舜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楚眉的柔荑,有爱人相伴心情极好,“皇后被欺辱了?朕怎么没瞧见?难道不是皇后盯着行止那未婚夫人欺负吗?”
“皇上!”皇后不甘地哭喊。
慕云欢低头和沈离夜耳语:“女人的事情,我比你擅长些,交给我吧,我不行你再来。”
沈离夜没说话,但松开了她的手腕。
“还请皇后娘娘明鉴,昨夜我家行止受了重伤,心魔隐隐有些复发,就连刚才对皇上说话都险些控制不住语气的。”慕云欢俏脸挂上浅淡的假笑。
言外之意,对皇上都这样,皇上都不介意,何况是你皇后了。
皇上无动于衷,皇后越发怒了,颇有几分将气发在慕云欢身上的意思:“哼,你现在倒是知道做好人了?还不都是你教唆的?”
“民女教唆不教唆的,都是未婚小夫妻之间的事儿。”慕云欢面色平和,像是在和她聊家常一般:“倒是民女想要问问,皇后娘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才不会相信皇后是为了来看她和沈离夜呢。
皇后怕是最希望她出事的。
经她一说,皇后才想起今日自己的目的,“今日本宫就是来问问,你究竟对安宁做了什么,让她一夜之间就染上了癔症?”
慕云欢皱着眉,满脸不懂:“皇后娘娘这话问的太奇怪,安宁公主什么时候染上的癔症?”
楚眉在旁友情提示:“昨夜还正常,今早便染上癔症了。”
“安宁公主那么好的人,怎么就突然染上癔症了?实在是太可惜了。”慕云欢满是遗憾道。
这语气倒像是安宁公主死了。
她话锋一转:“不过皇后娘娘这话就更奇怪了,安宁公主既然出了事,您不去照顾安宁公主,怎么一心想着到侯府兴师问罪?难不成皇后娘娘认为是民女害得安宁公主?”
“你前脚跳下马车坠入悬崖,后脚安宁就出了事,不是你还能是谁?”皇后理直气壮地质问。
闻言,慕云欢笑了:“那按照皇后娘娘这逻辑,就是我去报复的安宁公主?”
一句话问出来,苏舜、楚眉和沈离夜都目光灼灼地盯着皇后。
轻飘飘一句话,将皇后问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回答什么。
回答是,那就坐实了是安宁公主在马车上动了手脚。
回答不是,那慕云欢就没有理由去害安宁公主。
一句话轻松破局,反倒让她惹了一身骚,慕云欢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过了半晌,皇后才憋出来一句:“果然是商贾之女,不通诗书,这张嘴倒是厉害。”
“既不是她害的安宁,皇后你还留在此处做甚?”一对上皇后,苏舜直接变得断情绝爱。
咬牙忍下气,皇后才道:“臣妾告退。”
说完,带着人就走了。
苏舜瞧着慕云欢的俏脸,目光阴冷:“你是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