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
慕云欢拦住那两人。
当初沈离夜将慕周烨所有的罪证交上去,江州首富慕家一夕之间毁于一旦,慕思思从那时便失去了所有的行踪,她本打算离开江州了再查,但就被沈离夜绑来汴京。
那中年男人闻言,认真瞧了瞧蒙面女子,像是倒豆子交代道:“我不认识她!我们都是从江州搜罗起来的,那人只让我带着她来成国公府,说是只要能滴血认亲,她就有办法,一切就交给她,我不需要再管了。公爷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不认识她,你们要送把她送到大理寺,别送我!”
“这位姑娘身影窈窕婀娜,我倒是很好奇身段这样好的姑娘,面纱下该是长的如何一张秀美的容颜?不如姑娘取下面纱,让我一睹容颜?也算是今日你到我成国公府闹事的赔罪了。”慕云欢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问道。
“早年间家里起了一场大火灾,烧伤了脸,容颜尽毁,如今带着面纱也是怕貌丑无盐吓到别人。”那蒙面女子终于开口了。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极其奇怪,苍老得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又低又嘶哑。
慕云欢莞尔一笑:“无妨,不论是何等容颜我都曾见过,姑娘放心取下面纱便是。”
她越是推拒,她就更加怀疑是慕思思。
那女子不动。
“哎呦,你倒是取呀!”那中年男人看着都替她着急,急得拍大腿:“你可别想不明白,那大理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知道死过多少人的,不就是取个面纱,又不会少块肉!”
她这话明摆着就是,只要让她看看脸,就不追究今天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为何,那蒙面女子就是铁了心地不取,直言道:“我去大理寺!”
慕云欢轻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刚落,下人们就将她控制住,她扯下那面纱,才看清了些。
那是怎么样一张脸!
额头以下的大半张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烫伤疤痕,看着极为狰狞。
但那双眼睛,应该不是慕思思,慕思思从未用那样平静的眼神瞧过慕云欢。
慕云欢眉头轻拧,应该是她太草木皆兵了,慕思思不可能不恨她的:
“带去大理寺!”
等人都走了,秦今歌才问:“怎么了?那女子可有蹊跷?”
“没有,应该是我的错觉。”她摇了摇头,看了看若耳:“阿七人呢?”
秦今歌眉梢轻挑:“怕是有好戏瞧了。”
不得不承认,沈离夜那臭小子确实腹黑,这种有仇必报,从不过夜的作风他还颇有些欣赏。
慕云欢也没管沈离夜的去向,直接去了红袖招。
有人要害她,那这个年丞相府也别想好好过。
她记得,方丞相养了个外室,更有上位之心。
就给她个机会。
……
与此同时,
丞相府。
安宁公主眯了眯眼睛,眸光阴冷:“你是说,秦振勇和秦今歌不仅没有怀疑慕云欢的身世,反而更加信任她了?”
她的贴身婢女杏花,有些畏惧但还是点头:“回公主,是的,现下那两个人已经被送去大理寺了。”
“也就是说,本公主此番不仅没有害到慕云欢,反而是帮了她?”安宁公主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阴冷,吓得杏花都下意识地颤抖。
“说话!怎么不敢说了?”安宁公主尖细的嗓音响起,随手抽出头上的玉钗就猛地扎在杏花的肩膀上。
杏花单薄纤细的身板不停颤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看着安宁公主的动作下意识地躲过去了。
却不想,彻底激怒了安宁公主,她怒吼:“慕云欢将本公主害成这样,本公主虎落平阳被犬欺,连你都敢躲了?”
安宁公主心中又恨又急,等过了年慕云欢认祖归宗,成了名正言顺的成国公府的嫡小姐,那她怕是马上就要和行止哥哥成亲了,一旦到了那时为时已晚,再怎么也拦不住了。
她一定要抢在他们成亲之前,阻止慕云欢认祖归宗!
杏花脸色苍白,啪嗒一声跪在安宁公主身边求饶:“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奴婢怎么敢躲!公主打奴婢是瞧得起奴婢,是信任奴婢的,奴婢不会如此不识好歹的!”
“你知道就好!”安宁公主一脚就将杏花踹开了。
杏花根本顾不上疼,连跪带爬到了安宁公主脚边,连连求饶:“公主息怒,这次虽然没有离间慕云欢和秦今歌的关系,但好在是丞相夫人派人下的手,就算到时候大理寺的那两个人扛不住招了,也和公主您没有关系!”
安宁公主看着杏花那像狗一样,倏地阴冷地笑了,她伸手轻轻抚上杏花的脸:“真是条好狗。你知道本公主为什么将你从那么多新进宫的小宫女提拔上来吗?”
“能伺候在公主身边,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杏花不清楚为什么安宁公主会将她提拔起来,只能违心地恭维她。
她才进宫半个月就被安宁公主提上来当了贴身宫女,她还当真以为自己要飞黄腾达了,殊不知到了安宁公主身边,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安宁公主喜怒无常,甚至时常会发作疯病,她但凡有些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打她出气,打到如今杏花只听语气,便知道自己要被毒打了。
“当然是因为你这张脸啊,怪只怪你竟然和慕云欢那个贱人长得有六分相像,每次你像一条狗跪在本公主的脚边,就好像慕云欢那个贱人也匍匐在本公主的面前。”安宁公主笑得疯癫阴冷。
说着,安宁公主又要开始打杏花。
一个丫鬟急忙跑进来禀报:“公主,夫人出事了,您快去瞧瞧吧!”
安宁公主忍了忍气,脸上转变为担心单纯的笑容,问道:“祖母怎么了?你与我细细说来。”
温柔的模样和方才的疯子判若两人!
那丫鬟心里还感叹安宁公主对待下人没架子,很善良,想起正事急忙道:“夫人和外室打起来了!”
……
皇宫。
“啪!”
苏舜直接拍案而起,手里的册子猛地摔在地上。
沈离夜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边,根本瞧不出来是他狠狠参了方丞相一本。
王公公弯着腰正要走上去捡,只听见苏舜一声吼:
“谁敢捡?!纵容子弟强抢民女,如此目无王法,方儒之,当真是一个好三朝元老,让他给朕滚进来!”
“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去请丞相大人进宫。”王公公吓得浑身一抖。
他跟着皇帝这么久,鲜少瞧见苏舜这般暴怒的模样。
说起苏舜暴怒,实在是沈离夜挑了个极好的时候。
沈离夜进宫时,苏舜正在永寿宫守着楚眉你侬我侬,正贴着楚眉听胎动,硬是被沈离三番五次拽出永寿宫。
一年到头,苏舜好不容易才有这几天休沐,这一被打扰,换谁谁不暴躁。
方丞相一进御书房,一茶盏迎面就砸上了额头,给他砸懵了:“皇上,微臣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还请皇上息怒。”
“息怒?你还敢叫朕息怒?你瞧瞧你干的事情,哪一件能让朕息怒啊?!”苏舜身穿龙袍双手叉腰,一本奏折直接扔到了方丞相的面前。
方丞相急忙拿起那奏折,快速看了一遍,心中一咯噔!
此事是他那不成器的侄儿做出来的,他明明已经用钱财封了那姑娘的嘴,让她改了口供是自愿的,已经解决了!
怎么突然东窗事发了?
几乎是呼吸之间,方丞相立马望向旁边的沈离夜。
是他!
只有暗羽卫能将这种事情都查出蛛丝马迹!
却不想,沈离夜施施然瞧向他,微微挑眉,满眼的轻蔑。
沈离夜抿唇,云淡风轻地开口:“朝中皆知,方丞相是最为规矩,最为克己守法之人,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一开口,直接嘲讽意味爆炸,方丞相脸都被气红了。
“他?他克己守法个屁!给朕说,你认是不认?”苏舜从永寿宫出来就很暴躁,现在是半点不留情面。
方丞相忍着气,看向苏舜解释:“还请皇上明察,这奏折上的记载确有此事,但有真有假,并不是全部属实啊!!微臣那侄儿确然是无能了些,也确实是混账了些,但他没有那样的胆子敢做出强抢民女这等目无法纪的事情。两年前,我那侄儿确实是带回了一个姑娘,但事发之后,微臣也问过那姑娘,那姑娘完完全全是出于自愿的!微臣知道这等事情会污了皇上的耳朵,但双方都是自愿的,如何能够算是强抢民女啊!”
见苏舜没说话,方丞相继续补充:“再者那女子打扮妖娆风骚,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说不定还是流连勾栏的青楼女子,她自己也承认了是自愿,强抢民女的罪名微臣实在是不敢认啊!”
“方丞相此话真有意思,是不是好人家的姑娘,方丞相查不出来么?”沈离夜薄唇轻勾。
“定北侯今日不应该在此地吧?两年前的陈年旧事,在大理寺早已经结案了的事情,也是拍板定棺了的事情,如今突然挑起事端,莫不是定北侯刻意挑拨,公报私仇?”
沈离夜眉眼疏朗,云淡风轻道:“本侯和丞相,有什么私仇么?”
方丞相被他噎住,才对苏舜道:“皇上明察,那姑娘长相妖媚,作风风骚,并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而且她是自愿的,不管从哪一点都不算是强抢民女。”
沈离夜邪笑:“怎么?那姑娘长得漂亮了些,所以就不是好人家的?人家姑娘被你侄儿抢了,难道还是那姑娘长得太过漂亮,所以才会遭此劫难是么?!所以错在那姑娘长得太漂亮,而不是你侄儿不知天高地厚?”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心机,实则是猛地往苏舜的伤口上撒盐!
苏舜一听方丞相这话越发怒了,当初朝堂文武百官,就是如此辱骂议论楚眉的!
“行止,给朕把人带上来!”苏舜脸色阴沉难看。
很快,那名姑娘就被带上来了。
那姑娘开口直接坐实了:“回皇上,民女根本不是自愿!是被强迫的!两年前民女已经定下了亲事,怎么会主动做出那等不忠之事?那人以丞相府的名义,将民女抢了去,对民女行了不轨之事。民女拼死将此事告上大理寺,却不想方丞相却以民女家人的性命威胁,民女实在无奈,四下求助,走投无路之下才承认是自愿啊!”
“你休要信口雌黄!当年签字画押的字据还在大理寺压着,你若是有半句话虚假,那可就欺君之罪,不只你全家,连九族都没了!”方丞相铁青着脸开口制止。
却不想,那姑娘壮士断腕道:“皇上,民女绝无半句假话!若有假话,民女愿以性命相抵!”
方丞相没想到根本吓不到那姑娘,一时脸都气白了。
那姑娘说完,就被王公公带出去了。
苏舜心里已经有了定论,“方儒之,你是三朝元老,朕瞧你是心思太大,妄图在汴京城只手遮天了?”
“皇上,微臣万万不敢!还请皇上莫要听信贱人的挑拨之言!”方丞相跪在地上,没了平日的架子,狼狈地开口。
苏舜不信他,冷笑着转了话锋:“方儒之,听说自从皇后离了宫,你的身子便不太好了?”
话锋变得太快,方丞相已经猜想到苏舜多半信了沈离夜。
“谢皇上关心,微臣甘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区区病痛万万耽误不得公务。”方丞相低着头急忙开口。
苏舜笑意不达眼底:“你是三朝元老,是大宋国的大功臣,朕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了你!”
“皇上抬举,微臣万万不敢如此倨傲!”方丞相脸色发白。
“既然你身子不好,杖责二百也就免了,回府休息一段时日吧,什么时候病好了再来上朝也不迟,丞相之职暂时交于行止,你放心休息!”苏舜一把拍在方丞相的肩膀上,说完拂袖便走。
方丞相脸色煞白,还想说话,却不想苏舜半点也不给机会,直接赶人!
苏舜眼外之意,是要将他丞相之职架空!不得苏舜的示意,他根本无法回朝,让沈离夜暂代丞相之职!
沈离夜恐怕越发强势!
沈离夜居高临下地睥睨他,“皇上下令了,丞相不想遵旨么?”
他敢说不吗?
方丞相咬牙站起身,一瞬间像是老了三十岁,忍气吞声和沈离夜一同走出御书房。
“我并不记得近日有何处招惹过侯爷?”方丞相如今并无实权,说话都低声下气了。
沈离夜挑眉:“确实没有。”
“那为何?”方丞相问。
沈离夜邪笑:“出嫁从夫,若是妻子有错,丈夫自然已经全力承担,本侯祝丞相过个好年。”
一语双关,沈离夜拂袖便走。
方丞相在原地沉思片刻,扭头问管家:“今日京中可发生了什么?”
管家禀报:“回老爷,成国公府有亲戚上门,说是侯夫人并不是成国公府的血脉。”
“夫人呢?”方丞相眯眼。
“夫人今日如常,但昨日派了人去了江州,目的不详。”管家如实说。
方丞相气得铁青,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怎么敢,怎么敢去招惹沈离夜的女人?!
怪不得,沈离夜铁了心要害他!
妇人之仁,头发长见识短!
“回府!”方丞相气得甩袖。
可惜,方丞相刚踏入府门,就瞧见一院子里的女人正扭打在一起!
顿时脸色气得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