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她过来是什么意思？”
“知意是你老婆，更是我女儿，轮得到一个外人插手？”
“我告诉过你，有事找你妈，你全当耳边风是不是？”
沈知意皱了皱眉，终于听出说话的人是谁。
“妈……”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努力发出声音。
但因为音量太小，姜绪晚根本听不见。
“你现在就让她走，我留下来照顾知意，还有……哎，你干嘛去？”
姜绪晚话没说完，晏沉风便越过她，径直走向卧室。
晏沉风来到房间时，沈知意正捂着嘴咳嗽。
姜绪晚跟着晏沉风过来，见沈知意醒了，连忙道：“对不起知意，是不是妈声音太大，吵到你了？”
“没，咳咳咳……”沈知意摆了摆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晏沉风拿来一杯温水，喂她喝了几口之后，扭头看向姜绪晚。
“你能不能先出去？”语气不轻不重，却明显透着不悦。
姜绪晚欲言又止，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撂下一句“你的事之后再说”，便转身离开房间。
沈知意偷偷看晏沉风的表情。
男人沉着脸，应该是被气到了，眼底的寒意还未消退。
刚才她听到姜绪晚说“带她过来”什么的。
那个“她”，难道是指祝蓝？
正想着，男人冷声道：“公司那边有事，我打算让祝蓝先回去。”
果然……
姜绪晚是为了祝蓝的事在跟晏沉风生气。
“这是妈的意思吧？”沈知意没有绕弯子，“刚才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晏沉风拧眉不语。
他让祝蓝过来照顾沈知意，纯粹是因为女人办事麻利，又是花市人，对这边比较了解。
但姜绪晚就跟魔怔了似的，总怀疑他别有用心，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给他乱扣帽子。
“这样，你让妈进来，我跟她解释一下……”沈知意道，“祝蓝是个好女人，她帮我照顾两个孩子，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不能再让妈对她有什么误会。”
“这件事不用你操心。”晏沉风安慰沈知意，“我会让祝蓝回去，她看不见祝蓝，就不会胡思乱想。”
“那怎么行？”沈知意有点着急，“你就这么让她走了，不是更显得心虚吗？祝蓝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背负这样的怀疑？”
“你以为你解释了，她就会相信？”晏沉风语气生硬，“她恨晏海，我又是晏海的儿子，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早就不舒服了。”
晏海是他亲生父亲一事曝光之后，他和姜绪晚表面上还是母慈子孝的关系。
但晏沉风知道，女人心里是有疙瘩在的。
否则不会这么快地又离开华国，往返于世界各地，恨不得离他远点才好。
“沉风，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沈知意的脸色蓦地沉下来，“我也是做母亲的，如果我的儿子在背后这么说我，我一定很难过。”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件事。”晏沉风眉头紧锁，“她和祝蓝不可能和谐相处，要么让她走，要么让祝蓝走，决定权交给你。”
沈知意从没想过，晏沉风和姜绪晚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嫌隙。
也许是因为晏沉风失忆之前太爱她，不忍心她知道这些，才闭口不提？
现在他们的关系疏远了，他也就把真实想法都说出来了。
“我哪个都不选，你把妈叫进来，我跟她聊一聊。”
见沈知意态度坚决，晏沉风有些无奈，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姜绪晚进来了。
“知意，快躺下……”
沈知意笑着摇了摇头，“我刚才躺很久了，一直躺着腰也不舒服，坐着能好一点。”
姜绪晚这才放心，余光扫一眼关紧的房门，压低声音：“你别怪妈多管闲事，那个助理……”
“关于祝蓝，我也有话想跟您说。”沈知意先发制人，“我知道您很认可我这个儿媳，不希望有人破坏我和沉风的感情，但实际情况您也看到了。”
“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可能陪沉风一辈子。”
“晏氏家大业大，我和沉风又有两个孩子，晏家不能没有女主人，孩子们也不能没有妈妈。”
“所以，等我不在了，晏太太的位置还是要有人接替的……”
姜绪晚闻言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知意竟然有意让晏沉风物色新的女人？
难道，祝蓝就是她心目中的人选？
“知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姜绪晚忍不住问她。
沈知意点点头，“我知道。”
看着女人心平气和的样子，姜绪晚喉头哽咽，想说的话硬是堵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知意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是很爱晏沉风吗？
怎么会甘心让别的女人取而代之？
“不，我不同意。”良久，姜绪晚回过神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算我同意，阳阳和暖暖也不会同意，知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除你之外，我不允许任何女人进晏家的门！”
“妈，你先冷静一下……”沈知意抓住姜绪晚微微颤抖的双手，“我知道这么说有些残忍，但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我不希望沉风为了我裹足不前。”
“他很优秀，孩子们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他可以一年不找女人，两年不找女人，但不可能一辈子为了我守活寡，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姜绪晚怔怔看着沈知意，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之前她只知道沈知意很优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相夫教子无所不能。
现在她终于明白，晏沉风为什么非她不娶。
因为沈知意实在太“特殊”了。
她就像一根蜡烛，拼命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这样的女人，放眼整个华国都找不出第二个。
“所以，那个助理就是你给他找的女人？”
“不是的。”沈知意耐着性子解释，“祝蓝是花市人，沉风让她过来，是因为她熟悉花市的情况，她和沉风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没有半点逾距。”
“那你刚刚说那些话……”
“我只是想告诉您，祝蓝很好，她和沉风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相反，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有生出半点不好的心思，反而尽心尽力替我分担压力，我该感激她才是。”
听到沈知意这么说，姜绪晚有些动摇。
她知道沈知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如果祝蓝真有什么歪心思，她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至于在这里帮她说话。
“既然你这么维护她，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姜绪晚叹了口气，“但是，妈总觉得她没必要留在这里，她能干的，妈一样能干，有我照顾你不就行了？”
沈知意微微一笑，“您就不想再多考验考验她，看她适不适合做晏太太？”
“胡说八道……晏太太就是你，除了你之外谁也不行！”
话题回到原点，姜绪晚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沈知意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但您也要答应我，不要再为难沉风，毕竟祝蓝是我要求留下的，我想让她陪着我，跟沉风没关系。”
闻言，姜绪晚握紧她的手，“好，妈听你的，不为难他，但你也别轰妈走，我也想留下来陪你。”
“我怎么会轰您走？能天天看到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这丫头……”姜绪晚捏了捏沈知意没几两肉的脸，眼圈不争气地红了。
这么好的孩子，老天为什么要让她遭这么多罪呢？
要是能以命抵命，她宁愿把自己的寿命分给沈知意，让她和晏沉风白头偕老，看着孩子们长大。
……
中午吃完饭，宁秀回到村委会，说是学校午休了，可以带他们过去看看。
沈知意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连忙换上衣服出发。
学校离村委会不远，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但沈知意已经虚弱到了连这么短的距离都走不动。
她坐在轮椅上，被晏沉风一路推着来到学校。
映入眼帘的三层楼，让沈知意眼前一亮。
曾经的破砖烂瓦经过翻修焕然一新，雪白的墙面上刷着蓝黄相间的亮色，代表着天空与希望。
她记得学校初建成的时候收到过施工队发来的照片，当时只是光秃秃的一面白墙。
这些颜色，应该是后来刷上去的。
宁秀指着在操场上跑来跑去的孩子，道：“现在学校里差不多有两百多个孩子，大部分都是其他村的，那些学生家长听说这里建了学校，就都把孩子送过来了。”
沈知意注意到，孩子们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而是和学校外墙一样，蓝黄相间的校服。
“这个校服是谁设计的？”沈知意问。
“是黄老师。”宁秀道，“黄老师是去年来这里教书的大学生，她觉得孩子们穿上校服会更有凝聚力，就设计了这套衣服，找厂家做了一批。”
“不错，挺好看的。”沈知意扬起嘴角，瞳孔中倒映着孩子们身上跳跃的色彩。
要是白彦和莫静柔看到学校变成现在这样，一定会很高兴吧？
想到父母在天上或许能够看到这一切，沈知意心里说不出的欣慰。
这是他们穷尽一生想要实现的理想。
作为女儿，她帮他们实现了。
“知意姐姐！”
晃神间，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从远处跑来。
沈知意愣了一下，第一眼没认出女孩儿是谁。
直到宁秀喊了一声“小希”，才恍然大悟。
几年不见，小希长高了许多，头发也长了，马尾扎得高高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看到沈知意坐在轮椅上，小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知意姐姐，你……”
“知意姐姐生病了，走路过来太累，所以坐的轮椅，你带姐姐去食堂看看，给她介绍一下咱们的学校。”宁秀给小希使了个眼色。
小希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往沈知意伤口上撒盐，连忙道：“好，知意姐姐，晏叔叔，我带你们过去。”
晏沉风：“……”
怎么沈知意是姐姐，他就是叔叔了？
他看着有这么老吗？
在小希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学生吃饭的食堂。
食堂面积不大，几个不锈钢铁盆里装的都是家常菜，看着就很有食欲。
“我们这里有很多学生都是外村的，虽然今年通了班车，但路程还是挺远的，到了冬天饭菜带过来都凉了。所以妈妈就让人建了这个食堂，这样我们就都能吃上热乎的饭菜啦。”
小希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学校建成以来的重大事迹，包括他们考出了几个大学生，又拿了什么奖之类的。
看着小希滔滔不绝的样子，沈知意恍如隔世。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希的时候，女孩儿因为营养不良发育得像个豆芽菜，缩在宁秀身后连句话都不敢说。
现在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和宁秀有七分相似的脸，还有马尾上扎着的那朵可爱的小红花。
头花是她第一次去拜访宁秀时买来送给小希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小姑娘还保存着。
“现在学校除了教学楼和食堂，还有种植区。”
小希带他们来到一个塑料大棚。
“墨竹村的水质不好，但是从上半年开始，市里拉了一条管道过来，这些都是我们用市里的水种出来的蔬菜，味道课好了。”
看着眼前一大片绿油油的蔬菜，沈知意不禁感慨，有生之年竟然能在墨竹村这种资源严重匮乏的地方看到这样的光景。
这个被世人遗忘的小山村，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成长起来，开始发光发热。
参观完学校，宁秀准备送沈知意回村委会。
但沈知意却舍不得。
看着教室里学生们灿烂的笑脸，忍不住问宁秀：“我可以去给他们上一堂课吗？”
当年她第一次来墨竹村的时候，教了孩子们一首《行路难》。
今天，她想用同样的方式给自己和墨竹村之间的羁绊画上一个句号。
宁秀看一眼沈知意身后的轮椅，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旁边的晏沉风开口道：“让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