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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1 / 1)

张五郎又当了一回中间人。

有人要见定王刘珩,而且是非见不可。身份还不一般,张五郎拒绝不了。

刘珩应邀来到城中别院。

豪奢的玻璃茶室,大冬天坐在室内,就能看见花园里梅花盛开的景象,还不用被冻着。

光线透亮,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驸马前年花费大价钱为本宫修建的茶室,这些玻璃,都是从南方沿海运来,价值不菲。偌大京城,这里算是头一份。”

要见刘珩的人,正是南康长公主,元康帝一母同胞亲姐妹。夫家姓田,如今正在诏狱里面关着。

“侄儿给姑母请安!”

“何须多礼。本宫多久没见你了?”

南康长公主圆脸,肤色白皙,看起来很和气。只是,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愁苦之色。

“上次见面,应该是去年中秋。”刘珩回忆了一下。

南康长公主叹了一声,“已经过去一年多啦。去年中秋过完,还不到半月吧,驸马就被下了诏狱,直到如今还没放出来。”

“姑母想开些,驸马吉人自有天相,迟早会被放出来。”

“光是等着,驸马就能被放出来吗?怕是不能吧。定王殿下,本宫今日约你见面,有一事所求。”

“侄儿担不起!请姑母折煞我。”

“不,你担得起。高家被下诏狱,你一句话,就让高家出狱。就当姑母求你,你替姑母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驸马脱罪?只要你能办到,本宫答应你三件事,无条件。”

刘珩蹙眉,“姑母误会了。高家能出狱,不是因为我一句话,我真没这本事。而是高家舍弃了全部家资,用百万巨款贿赂父皇,才得以摆脱牢狱之灾。”

“我使钱了,可是不管用。你替本宫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驸马出狱?”

南康长公主估摸是病急乱投医,指望着刘珩能一言定乾坤,扭转局面。

刘珩苦笑一声,“驸马的案子,侄儿真没办法。”

“在本宫面前,你又何必自谦。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局面,你不用担心本宫会在陛下跟前打小报告。皇兄他,本宫也算是看透了。本宫和他不是一条心。”

“侄儿并非自谦,是真没办法。”

南康长公主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

她郑重说道:“当初高家被下诏狱,朱家为其奔走,钱花了,人情托了,却起不了根本性的作用。而你,一句话点醒了朱家,果然让高家顺利脱身。

还有,皇后娘娘大败亏输,换做其他人必然是没有本事扭转乾坤,力挽狂澜。但你做到了,用自己的婚事救下皇后娘娘还有张家。这等智谋,诸位皇子里面,谁有资格做你对手。

今儿,本宫和你掏心掏肺,只求你一句实话,驸马还能不能救?案子还有没有转机?只要你说这案子没有转机,驸马死定了,本宫也就死了捞人出来的心,另组好打算。”

刘珩苦笑。

这是“重任在肩”,人命关天啊。

“此事着实为难我。”

“你尽管说实话,本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任何结果本宫都能接受。”

煎熬了这么长时间,南康长公主也历练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刘珩端起茶杯深思,目光盯着窗户外面,心却飘到了数百里之外的云霞山,也不知叶慈这会在做什么,会不会和他一样烤着火喝着茶,顺便再想想今日吃点什么。

他回过目光看着南康长公主,看来今天他不说点什么,是脱不了身。

他放下茶杯,斟酌着说道:“姑母可曾想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南康长公主蹙眉,没回过味来,“你想说什么,不妨具体些。本宫年纪大了,脑子没你们年轻人好使。”

刘珩分析道:“姑母之前说花了银子,人却没捞出来。那是因为,田家下狱和高家下狱,根本就是两回事。

金吾卫奉命抓捕高家下诏狱,从一开始,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钱,钱到位,送到恰当的人手里,自然能顺利脱身。

而,田家,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权。这一年下来,多少人因为田家的案子下了诏狱。这是什么?形象点的比喻就是围点打援,田家就是被围起来的点,其他被牵连的官员世家则是援。这件案子用钱,根本无法解决。”

“那样怎么解决?”

“姑母可以考虑另辟蹊跷,安排合适的人上本请奏,处死田驸马,夷三族?”

“你想做什么?”南康长公主脸色都变了。

万万没想到,刘珩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

刘珩却不慌不忙,“在姑母眼中,父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南康长公主蹙眉,要说元康帝什么脾气,刻薄寡恩形容最恰当。

然而,刘珩却不这么说。

他说道:“在我眼里,父皇的性格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别扭,极其别扭。他好名声,想要彰显英明神武,却又做不到,还不肯承认自己做不到。

别扭的性格体现在方方面面,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父皇的决定看起来很矛盾。

田家被下诏狱,谁求情都不管用,父皇一副要置田家于死地的态度。可是直到如今,始终没有下旨处死田家一族。

表面上是围点打援,深入想一想,何尝不是别扭。

姑母试着想一下,如果有朝臣上本请旨处死田家,父皇会顺着朝臣的意思做事吗?不会的,反而会多想,猜测是不是有官员要借此案生出什么算计?

他越是这么想,田家的生机就越大,就越有可能脱离诏狱。很多时候,不能顺着父皇的意思做,也不是不顺着,而是不能那么直白地顺着他的意思做事。得拐个弯,多迂回几次,或许就能达成目的。”

沉默!

南康长公主长久沉默。

茶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刘珩安心喝茶,言尽于此,该说的他都说了,办法也给想出来。

能不能实施,实施后效果如何这些他概不负责。

就像是高家的案子,他只负责出个小注意,具体的操作是半点没插手,银钱更是不沾手。

呼!

南康长公主长舒一口气,“陛下舍弃你,却为刘璞搭架子,真正是有眼无珠。刘璞那个混账玩意,做事蛮横不讲理,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的失败,非战之罪,是皇兄眼瞎。”

“多谢姑母替我说话,事已至此,我只想做个不引人注目的藩王,安稳度过此生。旁的事情不作考虑。”

南康长公主笑了,她不相信,但她也没拆穿对方。

她点点头,“去封地就藩也好,不在皇兄眼皮子底下溜达,求个自在。刘璞那小子,本宫敢保证,他就没那命。”

“姑母这个结论下的为时过早,父皇对刘璞的宠爱肉眼都看得见。那个位置,舍他其谁。”

刘珩不介意抬一抬轿子,反正说几句场面话又费不了多少口水。

南康长公主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你的建议本宫会认真考虑,若是他日驸马从诏狱出来,你就是本宫的大恩人。本宫答应你三件事,届时你尽管开口。本宫在朝中多少还有些人脉和影响力,替你张目未尝不可。”

“多谢姑母。等驸马出狱之后再说吧。万一驸马……”

“不会有万一。本宫相信你的眼光,皇兄的确是个别扭的人,你的办法应该可行。”

“那可未必。”

丑话说在前头,刘珩表示,对于田驸马的性命安危他不负责。

正事谈完,起身告辞,不做停留。

张五郎在外面等着他,表兄弟结伴离去。

难得出宫一趟,顺便去喝花酒。

“新来了几个西域美人,别有风情。王爷随我去长长见识,等将来你大婚,这样的机会可就没了。以叶慈的暴脾气,婚后她肯定不会让你出门喝花酒。”

“你少挑拨本王和叶慈的关系。叶慈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她大度得很。”

“再大度的女人,对男人也小气得紧。”

张五郎似乎是经验之谈啊。

两人老地方喝花酒,大冬天,还挺热闹。

花酒喝到一半,刘珩问他,“想好了吗,要不要随本王去封地,做王府属官?你若同行,给你安排一个王府长史的差事,如何?”

“不如何。我情愿做亲兵统领,也不做劳什子长史。你知道我不擅长处理琐事,带兵剿匪倒是不在话下。”

“就剿匪?你就这么点出息?”

“先剿匪练兵,以后有机会再上战场。”

刘珩瞧着他直乐,“这么说你愿意随本王就藩?”

张五郎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这件事差不多吧。反正我在绣衣卫什么都干不了,就是个摆设,耽误了时间不说,还堕落如斯。

我是真怕啊,长期这么堕落下去,以后再也提不动刀,杀不了人,做不了战。真心的,京城这个花花世界,腐蚀人心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说得好像你以前不在京城生活似得。”

“那不一样。过去年纪小,有长辈们看管着。长大后,长辈们撒手不管了,零花钱又多。这不,我都成了这里的常客,这就是堕落的初始。”

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张五郎可谓是纨绔里面少有的清醒者,不像叶二郎整日浑浑噩噩。

说起叶二郎,张五郎就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碰到了叶二郎,就叶慈的嫡亲兄长。他似乎有意进王府做个属官,含含糊糊,就是想托我问你一句,肯不肯要他?”

“他什么毛病,竟然要到本王的府上做属官。叶家恨不得斩断同叶慈所有关系,他怎么反倒贴上来。”

“叶二郎和叶家人的想法不太一样,他觉着叶家亏欠了叶慈。叶慈嫁人,总得有娘家人在背后支持。身为叶慈的兄长,他觉着自己应该担负起这个重任。”

“他倒是有心了。但是本王不会要他。”

“猜到你会这么说,因此我也没答应他。”

张五郎盯着刘珩多看了几秒钟,“你嫌弃叶家?”

“你不嫌弃?”刘珩反问。

张五郎嘿嘿一笑,“叶家同我没冲突,我无所谓。反正没你嫌弃。”

刘珩冷哼一声,“观叶家对待叶慈的态度和做派,就知道叶家全府上下,没一个有良心的,全都是自私自利之人。”

“世人都自私。”

刘珩厉声说道:“叶慈是叶家女,就算因为天煞孤星的名声将人送到庄子,也该安排妥当的人照顾。那么小,竟然狠心让她自生自灭。幸亏青云子看不顺眼,否则叶慈能不能活到今日都难说。”

张五郎突然压低嗓门,凑在他耳边问道:“听说陛下让金吾卫秘密寻找青云子的下落,你可得当心些。”

刘珩挑眉,“此事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想见一见青云子道长。”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我父亲说,陛下似乎开始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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