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宣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是个女子,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个女孩。看年纪也就十二三岁,虽然一脸稚嫩,但是目光如炬。古铜色的皮肤配合短打衣裤透出一股健康活力,周正的瓜子脸,柳眉杏目,鼻梁挺直,嘴角微翘。虽然不是沉鱼落雁,也是千里挑一的美女。最难得的是,这女孩还有些异域风采,不仅五官更加立体,头发还有点棕红色,估计有西域或者波斯民族的混血。“你是何人?为何不让放承天伯。”
还没等裴吉说话,李仲宣先发言了。说完这句话,李仲宣心中觉得好笑,承天伯?什么鬼封号!成天勃,不得把丫累死啊!那女孩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李仲宣,心里也很纳闷,怎么有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裴吉一看李仲宣问话,赶紧帮着介绍,“小妖女,这位是宣城公殿下,还不施礼。”
李仲宣心里这个骂,你个老小子听见什么了,就喊人家“小妖女”。女孩的表情更迷茫,她显然不知道宣城公是干嘛的。她不知道,苏启龙可是知道啊!苏启龙哭的更凄惨了,“微臣不知宣城公驾到,无法施礼。殿下,这个小妖女叫玉绫罗,她父亲是个私盐贩子,所谓的盐帮帮主玉安平。”
李仲宣看着哭哭唧唧的“成天勃”心里有点膈应,挺大一个老爷们,哭的像个老娘们。“你叫玉绫罗?”
“正是,你究竟是何人?”
玉绫罗反问道。李仲宣微微一笑,“我叫李仲宣,乃是唐国主的次子。”
玉绫罗听他说完大吃一惊,“你是皇子?”
李仲宣点头默认,虽然因为大宋的原因,李煜已经放弃了皇帝称谓,但是民间还是很难改口。“你是皇子就应该为穷苦百姓申冤做主对不对?”
玉绫罗杏眼圆睁,目光更加犀利。李仲宣挺起小胸脯,清了清稚嫩的嗓音,“本爵受国主口谕到此彻查,你有冤枉尽管道来。”
玉绫罗听了李仲宣的话,心中将信将疑,却也别无选择,只能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玉绫罗的父亲玉安平,本来是一位绸缎商人,早年间往来于中原和西域。机缘巧合之下,娶了一位龟兹姑娘,生下玉绫罗。由于五代十国时期,兵荒马乱,玉安平一家三口在丝绸之路上遇到了劫匪,不仅货物被劫掠,妻子也惨死在大漠。心灰意冷的玉安平带着女儿回到了江宁府,为了养家糊口做起了贩卖私盐的买卖。由于为人仗义,胆大心细,久而久之,跟随他一起贩私盐的穷苦百姓越来越多。竟然有了个几百人的队伍,所以当地人就称他们是盐帮,而玉安平就成了帮主。承天伯苏启龙也想做私盐买卖,就通过手下找到了玉安平。这家伙胃口很大,上来就是五万贯的大买卖。(注:五代十国一贯钱就是一两银子,差不多等于现在的两千多人民币,五万贯相当于一个多亿了)整个盐帮的成员都来自穷苦人家,几乎把棺材本拿出来才勉强凑够了盐量,最后整整装了二十船。结果昨夜在风陵渡交易的时候,苏启龙除了银子,还用了三万贯“私钱”。那么什么是私钱呢?国家制造的钱币被称为公钱,由民间不法之徒制造的钱币就是私钱。说白了就是假钞,但是在南唐有个很有趣的现象,国家由于制造钱币的铜非常稀缺,造成钱币供应不足。这就给了“假钞”也就是私钱的生存空间,虽然国家明令禁止,并且设立了严刑峻法,仍然屡禁不止。久而久之,公钱和私钱交杂着在市面流通,一个公钱等于三个私钱。由于老百姓用习惯了,几乎没人举报,官府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基于上述原因,玉安平和手下几十个兄弟也没觉得私钱有什么问题。结果交易之后,在回城的路上杀出一队官兵,以制造私钱的罪名要捉拿他们。按照南唐刑法,三万贯私钱肯定要被砍头,无奈之下玉安平只能代领兄弟抵抗,结果不仅银子和钱币没保住,人也大多惨死在屠刀之下。只有一个冲出重围回来报信,玉绫罗和其他盐帮成员才知道事情原委,知道中了苏启龙的诡计。玉绫罗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在帮里名望不小,自幼学习武艺,七八个汉子都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她死去的父亲是帮主,所以帮众顺理成章的推选她做新帮主。玉绫罗不仅要为父报仇,更要夺回几百兄弟的血汗钱,所以才围攻伯府,逼着苏启龙把银子吐出来。玉绫罗越讲越激动,眼中热泪不断翻涌。“大胆草民,贩卖私盐,制造私钱已经是重罪,还敢诬陷朝廷勋略,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裴吉还没等玉绫罗全部说完,已经按耐不住。李仲宣对这个裴吉烦透了,他估计这家伙和苏启龙关系不浅。“裴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嗓门也够大,吓了本爵一跳。”
裴吉一看李仲宣挑理了,吓的直冒冷汗,赶紧认错,“是微臣唐突了,宣城公恕罪。”
“玉姑娘,你说苏启龙和你们做私盐生意可有凭证?”
李仲宣表情严肃的看着玉绫罗。“宣城公,私盐交易都是暗箱操作,当面交易,不可能有协议字据。”
李仲宣微微点头,“那么你说他勾结官府抢夺银钱可有证据?”
玉绫罗回答道:“昨天逃回来的兄弟说,那队官兵里有一个他之前见过,就是承天伯府的人,我猜想所谓的官兵应该是伯府护卫假扮的。今天杀进伯府也印证了这件事,那位兄弟认出了很多人。”
“放屁!小妖女,你诬陷本爵,本爵乃是朝廷勋略,怎么可能知法犯法贩卖私盐,藏匿私钱,更不可能冒充官军,那都是掉脑袋的死罪。宣城公,您切莫被她蒙蔽了,她今天就是要劫掠伯府啊!”
苏启龙又闹上了,蹦着高争辩。李仲宣眉头微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苏启龙,本爵问你了吗?”
苏启龙看着他的眼神心中一紧,这个八岁大的娃娃竟然透出一股杀气,吓得他不再说话了。李仲宣又将目光投向玉绫罗,“玉姑娘说的只是人证,而且这个人是你的手下,所以无法作为重要证供。”
玉绫罗无奈的摇摇头,“我也知道口说无凭,所以让弟兄们搜查伯府想要找到那笔私钱,但是直到此时还没有结果。”
“宣城公,您听到了吧。她大闹伯府,杀我侍卫,还把府内搜了个底朝天,就是为了诬陷微臣,呜呜。”
苏启龙又哭了,哭的凄凄惨惨。李仲宣此刻陷入沉思,他觉得玉绫罗不像撒谎,因为贩卖私盐和制造私钱都是掉脑袋的大罪,躲着官府还来不及,她竟然带人大闹伯府,杀人绑架,这不是自己作死吗?如果没有隐情,实在不符合常理。李仲宣看了玉绫罗一眼,“玉姑娘,还有让你的两位兄弟带上承天伯,和我们一起进伯府看看。”